我身揣白金信用卡,卻差點流落伊朗街頭
在德黑蘭三天之後,我決定啟程向北,前往伊朗的下一個城市,「叛逆之城」 大不里士,它距離德黑蘭550公里,是伊朗西北邊陲的一座古城,同時也是歷史上很多王朝的首都。
我聽從德黑蘭沙發主人的建議,選擇了夕發朝至的卧鋪火車。第二天一早醒來,發現火車正在徐徐進站,我趕緊收拾好東西,拉著行李箱背著包跳下了火車。
從火車站出來的人們紛紛上了汽車、摩托等各類交通工具,熙熙攘攘的火車站瞬間又變的冷清,只有幾個沒有拉到客人的司機百無聊賴的倚在計程車上抽煙。我則哈欠連連的坐在中心花園的欄杆上等待著我的沙發主人的到來。
大不里士的沙發主人 Mahdi
不一會兒,手機響了。我的沙發主人 Mahdi 終於到了車站,電話裡面他說道:「我看到你了,在你前方2點的方向,一輛灰色吉普里,你看到我了嗎?你可以自己走過來嗎?」 我向右前方望去,只見一輛老式吉普停在離我30米遠的地方。我揮手致意,拉起箱子,大步流星朝他走去。Mahdi 坐在車裡沒動,只是口頭表達了可以幫助我抬箱子的意願。我則一邊說著 「不用不用,我可以」 一邊打開車門努力把箱子舉到後坐,然後跳進副駕駛,隨後我倆邊寒暄邊掉頭朝他家駛去。
一刻鐘之後,到達他家,我拉起箱子跟著他穿過幾條小巷,往他家走去。剛一進門,Mahdi 的爸媽已經在熱情迎接我了,並且示意我馬上吃早飯。
我則突然想到我的背包忘在 Mahdi 的車裡,他體貼的說:「你在這裡準備洗手吃早飯吧,我去車裡給你拿。」 相比剛才只是嘴上說說,我對他的執行力暗中表示了讚許。
第一口麵包還沒有放進嘴裡,電話就打了過來:「你確定你的背包在車裡嗎?我怎麼沒找到啊。」
聽完這句話,我腦子裡一片空白,隨後突然回憶起他電話我的時候,我只顧著邊說話,邊順手拉著箱子走了,箱子旁邊還一個背包的事兒卻忘的一乾二淨。
要知道背包里放著我的全部家當:所有現金、護照、信用卡、電腦、相機、Kindle,還有新買的墨鏡、新買的人字拖、最喜歡的外套……
我踩上鞋就飛奔了出去,沿著小巷一直跑,到了岔路正猶豫的時候,聽見 Mahdi 他爸邊氣喘吁吁邊喊我的名字,我一回頭,他手裡還拿著我用來包頭的圍巾。
都裹的嚴嚴實實的,即使是夏天 —— 這才是伊朗正確的穿衣方式
哦,對了,差點忘了這是伊朗。
我接過圍巾,迅速的把頭髮包上,找到還在吉普車邊上的 Mahdi,我倆當即跳上車朝火車站飛奔而去!
路上,Mahedi 一邊開車一邊安慰不停冒冷汗的我:「你別太擔心,應該沒什麼問題,現在公共場所都安裝了攝像頭,即使被拿走了也能找回來。」 此刻,我還抱有很大的希望,想到這幾天接觸的伊朗人民熱情好客,民風淳樸,「門不閉戶、路不拾遺」 也不是不可能。想到這,我又重拾了信心,只想快點到達車站,幻想著我的背包還原封不動的呆在那。
捱過了漫長的15分鐘後,我意識到我高估了伊朗人民的素質,沖回原地的時候,背包已經不在那了。那一刻,我竟然還有心思琢磨人性:雖說伊朗人民善良實在,但是放一個物品價值2萬的背包和放一個絕色美女在這些計程車司機面前,考驗他們,都是極為不人道的!
這時 Mahdi 打斷了我的思緒,建議我們趕緊進入火車站的 「失物招領」 處問問,可惜工作人員說沒有人送來我丟的背包。
報警!
車站附近的警察態度還是不錯的,首先沒收了我的手機,然後給我倒了冰水,之後就轉頭和同事聊天去了。干坐了十分鐘,Mahdi 鼓起勇氣去詢問了情況,我趕緊詳細訴說了事情發生的經過,Mahdi 隨後負責翻譯成波斯語。警察又詢問了我背包中的物品細節。最後告訴我,火車站外面沒裝攝像頭。
我感覺我剛才的唾沫星子全都白費了。
警察建議我們去他們上級單位報警,由更高級別的警察接手,我的東西找回來的幾率更大。於是我們開著車又前往另一警局。到達警局,手機照例被沒收,我又把詳細情況複述了一遍,警察開始給我建立個人檔案。邊寫邊和旁邊的同事插科打諢,我想到拖的時間越長,我的電腦、相機被賣到黑市的機會就越大,不由自主的萬分焦慮。
忘了收 Mahdi 的手機,他斗膽拍了一張警察局
檔案好不容易建好了,Mhadi 又翻譯了警察的最新指示:「現在我們需要去最高級別的警察局做筆錄。」 我腦海裡面馬上浮現出了剛學會的英文單詞,而且還有 A4 紙這麼大:Bureaucracy(官僚主義)。
說實話,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的希望一降再降,現在我已經不在乎那些錢財等 「身外物」 了,旅行被迫中斷下次還可以再來,但是沒有護照我怎麼才能回國?
到了最高級別的警局,門衛森嚴,警察先是從一個小孔裡面瞄了瞄我們,然後警惕地揣著機關槍打開小窗,我趕緊遞上警局的證明信,這才允許我們進去。
手機又被收走了,才剛進入大樓,一名警察就提著一條長達三米的黑色布卡出現在我的面前,告訴我,按照規定我必須把全身都裹起來,這既是證明了我對權威機構的尊敬同時也為了保證我的安全。
在警察局的我和在清真寺的我基本無區別
身心俱疲的我再也顧不上思考這句話的深層含義,接過黑袍子後就把它罩在頭上,然後用手抓住兩側固定在下巴那。由於天氣炎熱,黑袍子散發出其他女性濃重的體味。
絕望空洞的眼神配上麻木的表情,我就像一個遊走的殭屍一般又進入了一間警察辦公室。快到午飯時間了,工作人員有的看書看報打發時間,有的喝著剛剛沏好的熱紅茶,還有的快速的滑動著智能手機找樂子。
不用說,我照例又要把事情的發生經過再講一遍。邊說還要邊躲避清潔人員來回揮舞的墩布。警察在我的檔案上象徵性的寫了幾個字後,便合上本子讓我回去等消息。
回去的路上,我無比憂愁地對 Mahdi 說:「現在一分錢都沒有,我都不知道怎麼回德黑蘭,之後還要去中國大使館補辦護照,還需要錢去機場。」 Mahdi 雖然只有18歲,但是不管是長相還是做派都顯得成熟老道,他安慰我:「你別擔心,會有辦法的,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德黑蘭,我哥哥住那,他也可以幫你。再說了,你是外國人,政府會優先處理你這類案件的。」回憶起剛才警察的種種行為,我對他這種樂觀的態度表示深刻的懷疑。
下午,我正疲憊地躺在波斯地毯上對著天花板發獃,好消息來了:原來一位出租司機在車裡發現了客人留下的一個信封,裡面裝著我的護照和信用卡。
反美宣傳畫隨處可見
這番話讓我興奮起來,要知道伊朗人也怕拿著外國人的護照惹上麻煩,而且由於美國制裁,伊朗和全世界的金融系統都是割裂的,在這裡只能帶進現金兌換成當地貨幣後消費。那些國外再高級的信用卡在這裡就是擺設,所以拿我包的人發現我的 「環球白金信用卡」 在這裡並沒有什麼卵用,於是一併也塞進了信封,「歸還」 給我。
洗過澡之後,稍微鬆了一口氣,打開箱子看看有什麼物品可以變賣換錢的。隨後整理出我剛剛在歐洲50天穿的裙子、短褲、弔帶等,想著 Mahdi 的爸爸就在門口擺攤賣水果,乾脆我借他旁邊的空地賣衣服換點盤纏。
於是我從他媽媽那借了一塊布,鋪在地上,計劃 「短褲30半裙50,能賺一點路費是一點」 的原則,把這些在伊朗根本沒機會穿的夏裝都堆在布上。期間,幾個姑娘先是好奇的停下來打量著我這個外國人,後來在我熱情的招呼下,幾個人有點害羞的翻看著堆的像小山一樣的衣服,但是沒有人表現出購買興趣來。
大概是因為我,Mahdi 他爸的水果攤兒生意竟然變的不錯,幾個大叔都是隨便抓點什麼買但實則近距離觀察我,還不時和 Mahdi 他爸叨咕著什麼。
剛開始竟然沒想到為什麼我的衣服沒市場
由於有過擺攤賣東西的經驗,我毫不氣餒,仍舊熱情招呼著路過的姑娘駐足。直到一個中年婦女停下來,隨便拎起一條露肩連衣裙,她不僅翻著白眼,嘴裡還發出 「嘖嘖嘖」 厭惡的聲音,我才知道我的衣服在這理根本沒有市場。
把這些衣服原封不動的抱回家後,我又想到也許我可以試試賣血,但是又一想,我在義大利吃了那麼多的火腿、臘肉,血也不夠清真。
正當我胡思亂想之際,同位為沙發客的一對香港情侶到了。原來他們從歐洲開始了旅行,一路向東,隨後穿過整個土耳其,最後跨過土伊邊境到達 Mahdi 的家。
一看到這對國內的情侶,我就想到了支付寶、微信轉賬等實用工具,人家還沒放下背包我就趕緊說明了事情的前因後果,結果卻令人泄氣:香港情侶以為伊朗和土耳其一樣,可以用銀行卡提取現金,身上並沒帶多少現金。
現在同樣憂心忡忡的,除了我,又多了兩個。
不一會兒,Mahdi 通知我當晚是特別為我準備的 「波斯之夜」,一會兒還會有很多朋友加入,吃喝跳舞聽音樂。
波斯之夜大合影
一向在路上秉持 「既來之安之」 原則的我馬上把損失錢的事兒給忘了,高興的加入了聚會。
愉快的一夜結束於凌晨4點,第二日取回了我的護照和信用卡,隨後在 Mahdi 和他哥哥的 「護送」 下,我順利的坐著飛機返回了北京。
哦,對了,那對香港情侶因為受我的啟發,第二天就上了街。不過人家有技在身,兩人配合彈唱中外愛情歌曲,據說吸引了大量伊朗路人圍觀,而且收入極為可觀:三個小時輕鬆入荷70歐元。
而天生唱歌跑調的我,除了感慨命運不公之外,只能牢記下次旅行一定不要再犯糊塗,把值錢的東西都放在一起了。
TAG:vice中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