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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1歲的小弟從鐵軌救回來,可後來他還是走了…

開往中國的慢船是我在美國留學的同學,一個外表美麗內心善良的女孩。我一直以為她有一個富有快樂的家庭,直到有一天,她與我聊起她的家庭,我才知道,她的童年竟是在苦水中泡大的。那一刻我很難相信,眼前這麼光鮮亮麗的她,竟有如此灰暗的童年。但,我更多的卻是慶幸,慶幸她長成了今天這般美麗的模樣,慶幸我擁有這般陽光和美好的同學。

我把1歲的小弟從鐵軌救回來,可後來他還是走了…

作者:開往中國的慢船

來美國留學快三年了,很多時候的深夜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總是想起家裡的很多往事,想起我媽,當初毅然離開有錢的外公外婆背井離鄉,跟了我爸這個窮光蛋。我常想如果我媽當時知道,我爸除了一副好皮囊一無是處,還會跟他走嗎?

我出生時我媽因為想家學會了抽煙,打那時算我媽的煙齡跟我的年紀一樣長。

年輕時我爸媽經常吵架,吵不過我媽就挨打,每一次我媽都是偷偷的跑順著家門前長長的鐵路,然後留著眼淚拖拉著半隻鞋回來。

那時候我媽經常跟自己說「我走了我幾個孩子怎麼辦,誰會疼我幾個孩子」就這樣跑了回回了又跑。

前幾年有一趟回家,我曾經問過我媽,如果可以重新選擇你還會不會選擇我爸,我媽只是搖頭沒說話。

我是我們家裡最大的姑娘,底下是兩個弟弟一個妹妹,農村裡重男輕女,我媽在我奶奶活著的時候沒少受氣,所以大弟弟叫理想,姑奶奶給起的名字,我覺得應該也是隨了我親奶奶的希望,覺得媽媽終於生了兒子如願以償吧。但奶奶依然沒有好臉色,直到有一天她死於肺癌。

那個時候農村家裡給女孩起名字很喜歡用疊字,即娟娟麗麗之類,我和妹妹剛好趕上了這一波,沒什麼大智慧的姑奶奶也跟了風。

說實話我不喜歡我的名字,最起碼年少時那麼嫌棄過很長一段時間,後來長大了也就習慣了。

還有一件我耿耿於懷的事情,跟那時候的風氣又有關係,由於那時候適量兒童7歲才可以讀小學,父母們都希望孩子可以早點讀書,把家裡孩子們的年紀都會報大一些,至如今我還為這個事情跟我媽生氣,我媽都是推說那是你姑奶奶的主意,不能怨她。

後來我媽又生下了我家最小的弟弟弘毅,那個可憐的孩子只活了10年,走於一個很冷很冷的冬天夜裡。

那時我18歲,現在想起他的臉,越來越模糊,我知道我快忘記了。

記得那天夜裡,一路送他到奶奶安息的地方,我沒有眼淚,剛得到消息時我替他感到的只有解脫。自從他病了躺了兩年,生活不能自理,我想那時的他一定很痛苦。

像媽媽內心的煎熬一樣,媽媽的心也跟著死了一回,後來被醫生和我們剩下的孩子硬拖著喚了回來。

按照家鄉的風俗,未成年的孩子是不能入主墳的,許多民間死掉的小孩都是丟進荒山野地里,我親眼見過丟在廢棄水溝里的嬰兒屍體。

那是弟弟走之前,一宗鄉親都跟著反對,爸爸哭了「我的孩子不能丟了不管,他得跟俺娘一塊」全家人哭的不能自已。

就這樣那個異常寒冷的冬天弟弟住在了奶奶隔壁,從那天起我再也沒去看過他。

我的記憶永遠停留在了那個半邊霞光的傍晚,那時候我們還借居在外公給的小房子里,家對面就是一家鐵廠,離火車道只隔著一條水溝的距離,每天拉煤和拉鐵粉的火車轟隆著開過。小房子隨著火車的每一次經過顫抖的厲害。我小弟還特別小,不知道怎麼自己跑了出去,我找了半天最後發現他睡著了,躺在冰涼的火車鐵軌中間,渾身沾滿了鐵粉,光溜溜的蜷縮著身體,黑黝黝的躺在那一動不動只是像吸奶一樣反覆吸著嘴巴。我把他輕輕的抱到懷裡,反覆慶幸著還好火車沒來還好火車沒來!心裡很疼很疼,那時他才一歲多,我8歲。

對於每個長大的小孩來說,童年是一首憂鬱的詩,赤誠卻不明艷,美麗而不美好,有時甚至是羞於見人的,卻讓每個人流連忘返。

能平安長大已不容易,家裡孩子多,沒有父母在身邊,你很難想像我們都能幹出什麼。

大妹妹和大弟弟被我抱著長大,爸媽每天出門幹活賺錢。媽媽會把妹妹用一根繩子綁在床腿上,放在地上,這樣她就只能在床角附近的地上爬,也不會摔倒,玩累了睡,睡醒了哭。然後再睡,家裡沒吃的,老鼠餓急了咬破了妹妹的鼻子。每每想起我的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珠子,怎麼也擦不幹凈。

好在妹妹長大後沒有留下缺陷,完美漂亮,身材高挑,嫁給一個她愛的人,有了自己的一雙兒女。我敢說妹妹是我看過的80後中最賢惠的女人,溫柔,恬靜,孝順,我絕不吝惜用世間最美好的詞語來形容她,因為她就是那麼完美,她值一個男人用一輩子好好對待。

唯一的弟弟在2016年娶了一個到現在我都沒有見過面的姑娘,我不在家鄉沒能參加他的婚禮,也錯過了他兒子的出生。

87年屬兔的弟弟今年也30歲了,想來上天也算對我們不薄,即使那些年那麼不好,我們都依然健康陽光的走在正路上,沒有變成任何別人眼中的壞小孩!弟弟也並沒讓我失望,娶妻生子,作為一個男人擔負起一個家。

小時候從沒覺得媽媽是世界上最溫暖的依靠,總覺得家裡太窮心心念念的嚮往外面的世界。現在的我脫離了家,隔著萬水千山,活在城市的大氣壓下,渺小的只能努力仰頭看天,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也很無奈。

現在的媽媽也算幸福,爸爸也不再是年輕時一般,兩個人也經常有和睦相處的時間。偶爾我爸喝酒出門,夜裡發癔症把我媽踹下床,第二天看我爸睡著了,我媽超起擀麵杖打了他的頭算是報仇。兩人吵架不搭腔,各睡各的房。

現在的我時常想起過去,想起那天傍晚的半邊霞光里一個瘦小的姑娘,懷裡蜷縮著一個髒兮兮的光屁股的男孩,走在長長的鐵軌中央。小孩吸吮著小嘴,彷彿耳邊還能聽見他的吧唧聲,身後的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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