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說我愛你,我是在說什麼
你有沒有思考過,當我說我愛你的時候,我究竟是在說什麼?
或者說,「我愛你」這三個字,真正的意義是什麼?
你問一百個人,有一百種答案;問一萬個人,有一萬種答案。
如果遇到像我這樣的神經病,我肯定對這樣的答案不滿意,我會繼續探索藏在這一萬個答案背後的真相。
有沒有真相?當然有。真相就是:我愛你,其實是我愛自己。
是不是很殘酷?很多人不願意接受。
要說清楚這個問題,並不容易,因為必須從「我」說起。這就涉及了哲學的終極問題之一:我是誰?
仔細思考一下,當我們說「我」的時候,根本說不清楚「我」指的是什麼。有時候,我指著自己的胸口,表示「我」在所指的位置;有時候,你撞到我的頭,我會說「你撞得我好痛」,我又變到頭上去了;有時候,我給你打電話說:「是我啊」,好像沿著手機信號傳播的聲波就是「我」;有時候,所愛之人離我而去,我可能會告訴別人,「當我失去他的時候,也失去了自己的一部分」,這表示「我」是可以分割的,「我」的各部分不一定在同一個身體里。
這些話看起來沒什麼,但深究起來,它表示了我們對於自己是誰、是什麼、在哪裡,感到很疑惑。
造成這種疑惑的根本原因在於,我們一直感到「自己」是真實的。特別是當我們情緒爆發時,這種真實感猶為強烈,以至於我們順理成章的認為有個實質的「我」存在,絕對不是幻覺。
想像一下,如果一個人因為腦部受傷失去了記憶,他醒來之後一定很恐懼,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是誰、自己是什麼,他急於找到那個「我」,他更恐懼找不到「我」。
由於我們執著於「我」,又缺乏任何證據來證明自我不是個幻覺,所以我們把大部分時間用來收集證據,以證明「自我」的存在,如同那個失去記憶的病人,瘋狂地到處找「我」。
那麼,我們怎樣證明「我」存在。簡單的方法就是,創造一個可以跟「我」對比的「他人」的概念,用證明「客體」存在的方式,間接證明我這個「主體」的存在。
「他人」繼續分離為他、她、他們,然後把一些人當朋友,一些人當敵人,其他則當成可以忽視的路人。然後在這些「他人」之中建立了種種「我們」,以進一步獲得安全感,並加強自我是一個實體的信念。「我們」的形式,包括了階層、圈子、友誼、婚姻、政黨、國家、民族等等。在這個過程中。自我也製造了各種意識形態、制度,以便把對他人的行為正當化、合理化。
自我創造了一個非常精密的生存體系,並發展出堅固的模式,讓我們覺得它既自然又真實,我們在這樣的體系中建立、擴展、支持和保護稱為「自我」的東西。
你可能會問,這太假了吧,那你說那個失去記憶的病人,他難道不是真實存在的嗎?那他又是誰?
他當然是真實存在的,他就是他,只不過,他不是他以為是他的那個他。
這句話有點繞。也就是說,我是我,但不是那個我認為的「我」——不是那個一連串識別標示的「我」,那個「我」只是被誤認為真實的一種幻覺。因為那個「我」極其不穩定,永遠都在設法確定它自己的存在,雖然充滿了驕傲,但自我天生就缺乏安全感,永遠都害怕失去它的標識、領域、所有物和關係——這一切在鞏固它存在的信仰上是必需的。失去了它,你就不敢確定你是你。
如同那個得了失憶症的病人,他明明就在那裡,但他不確定,他必須要找到他失去的「記憶」,才能證明他是他自己以及他「存在」。問題是,他難道不是他嗎?難道記憶才是「他」?
現在,讓我們回到最初的問題:當我說我愛你,我是在說什麼。
如同確定「自我」一樣,當你愛別人時,也發揮了同樣的機制。通常關於愛的定義是:你深切地關懷對方,慷慨地付出自己的愛。但實際上,上面我們已經證明了,愛只是「自我」尋求證明自己的一種方法和手段。
「自我」只愛自己不愛他人,它充滿著自己,根本沒有空間容納別人。由於「自我」太專註於它自己,它專註自己的需要、慾望以及期待。它關心所愛的人,以那個人能不能滿足自己的慾望和需要來決定是不是要去愛他。
我愛你,我想跟你在一起,因為我能從我愛你的過程中證明我「存在」。我不愛他,因為我從他那裡得不到滿足我慾望和需求東西,我從他那裡找不到「自我」。
在極端的情況下,特別是當表面上犧牲了自己、願意為所愛的人放棄自己的需要時,這種感覺猶為強烈,且更加真實——我從痛苦中感受到了「自我」的真實「存在」。
在生活中我們也能找到這樣的例子,你越不愛他,他越犯賤、越是「愛你」,其實是他不甘心,不甘心從你那裡找不到「自我」。
所以,當我對你說「我愛你」的時候,意思並不是「我愛你」,而是在問「你愛我嗎」,或者是「我想擁有你」,或者是「我要你讓我快樂」、「我要你滿足我愛你的慾望」。
關於「我愛你」,你所能講出的最誠實的一句話,就像宗薩蔣揚欽哲仁波切上師開示的那樣:「我愛你幾乎和愛自己一樣多」。
假如你是個誠實的人,你就會承認,我對你的愛,不可能超越對自己的愛。
所以,當情侶之間糾結於到底是我愛你多一點,還是你愛我多一點的時候,實際上是在糾結,到底是我愛自己多一點,還是你愛自己多一點。當我不能滿足你的需求時,你就責怪我說:「為什麼我愛你那麼多,你卻愛我這麼少」——這句話換種說法就是「為什麼你能做到愛自己多一點,我卻愛自己沒這麼多!」
而只有當我們徹底放下那個虛假的「自我」時,我們真正的愛才剛剛開始,就像那個失憶的病人,只有在放棄尋找那個記憶中的他時,他才能找到真正的他。
我的朋友有一次邊接電話邊到處找電話,找了半天最後發現電話在自己手裡。我開玩笑說恭喜你,你無意中體驗到了佛家的「無我」。其實我不是在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只有明白了「我愛你」的真正意義,我們才能找到真正的愛。
真正的愛是什麼?是解脫,是自由,是彼此放生;是當你們在一起的時候,要給對方自由,同時保持自己的自由。當你們不再擔心彼此會離開時,彼此才會真正在一起。
我愛自己,我希望你也愛自己,我願意跟你一起「愛自己」——所以,我愛你!
祝天下有情人,終獲解脫。
(註:文中藍色斜體部分文字,均原文引自宗薩蔣揚欽哲仁波切《佛教的見地與修道》,這是一本介紹佛家哲學思想基本內容的書,很不錯,推薦給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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