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破月來花弄影

天仙子

張先

時為嘉禾小倅，以病眠，不赴府會。

《水調》數聲持酒聽，午醉醒來愁未醒。送春春去幾時回？臨晚鏡，傷流景，往事後期空記省。

沙上並禽池上暝，雲破月來花弄影。重重簾幕密遮燈，風不定，人初靜，明日落紅應滿徑。

賞析

張先的詞多吟花弄月，纖巧冶艷，好抒離情別緒。

本詞卻是傷春、傷時之作，這在他的詞作並不多見，且意境開闊，深刻表達了作者因青春不再、仕途失意而產生的濃濃的傷感與無奈。

詞前小序，作者寫出詞的寫作背景，作者時任嘉禾判官，「以病眠，不赴府會」。依筆者看來，「病眠」並非實事，只是託辭。如此而為，只為心情鬱悶、傷感。下文所寫聽曲飲酒、感時傷懷便是明證。

作者內心煩亂感傷，不赴府會，便獨自在家聽曲飲酒，聽的是好聽的《水調》，飲的卻是消愁的酒。酒入愁腸，便生醉意，意興闌珊之時，倒頭睡去，醒來醉意全無，心中愁苦卻仍在。以酒寫愁，是古人常見手法，但作者的「愁未醒」三字卻獨到，以酒醒襯托未醒之愁，作者心情的悲愴、沉重便躍然紙上。

作者為何而愁，當是為了韶光已逝，青春不再，於是便發出了「送春春去幾時回」的疑問，所問非人，乃是問之於天地，天地自不能作答，便更添幾多感傷。

攬鏡自照，作者看到容顏已被歲月雕琢出了滄桑，也感受到了時光如水般地流逝，心中生出了萬千思緒：感傷往事，空留缺憾，設想未來，茫然無寄，而這些傷心事總是明明了了地縈繞於懷，只增了許多折磨。

作者想要觀景以怡情。放眼望去，岸邊池中水鳥雙棲，倍顯柔情。天上明月在雲中穿行，時隱時現。地上風吹花枝，如同花兒在撫弄自己的身影。可這些美景，卻未能讓作者有絲毫的放鬆，倒襯出了他心中的孤寂、凄清。

於是，作者退回室內，落下重重簾幕，遮擋孤燈，只因外面風起。此時，夜闌人靜，詞人自是難眠，便心生遐想：那些紅花當日枝頭鬧春，卻難紅百日，冷風吹過，終究零落，人生在世，又何嘗不是如此？

詞中「雲破月來花弄影」之句，為歷代文人所推崇，甚至張先本人曾被工部尚書宋祁直呼為「雲破月來花弄影」，可見其影響之深。當今之人，不知張先者不少見，但不曉此句的卻不多見了。

詞中「雲破月來花弄影」之句，為歷代文人所推崇，甚至張先本人曾被工部尚書宋祁直呼為「雲破月來花弄影」，可見其影響之深。當今之人，不知張先者不少見，但不曉此句的卻不多見了。

編者按：

張先素有「張三影」之美譽，蓋其「影」字之用多為經典，此篇《天仙子》可見一斑。「雲破月來花弄影」一句，「影」字之用，看似無心，兼補韻腳，實則精巧：雲破、月來等意象已是自然至極，但靜物寫之為動，動態既出，乃時間之變化也，足見此人「閑」之無事也久矣。後，由上轉下，寫花，竟也用動態，「弄」字本就無形而有形，閑散無心到了極點，而「影」字再用，似有形而無形，實有心而無心，如此舉重若輕，非子建之才而不可一時雕琢能來，誠心境、物境全然合一了。

詞作：張 先

賞析：蘭東輝

編輯：張 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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