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野武快71了,他對活著失去了「執著」,但依然怕死
明天,北野武就七十一歲了。
2017年里,他導演的電影《極惡非道》迎來「最終章」,片中「全員惡人」的設定讓影迷們重溫了經典的北野武式的黑色幽默:你無法料到他在下一刻究竟會出手還是張口,是會做出一些讓人瞠目結舌的事,還是忽然就搞笑起來。
他還寫了一部「純愛小說」《模擬》。故事中的主人公想要和喜歡的人再見一面,但無論怎麼努力,還是彼此相隔。
小說的宣傳海報上寫著「想要這樣戀愛,哪怕一生只有一次。」北野武解釋說比起滿是慾望的愛情,其實自己更喜歡寡淡的相處方式。
新的一年裡,年過70的北野武仍然不斷地做綜藝、拍廣告、創作段子。
偶爾停下來的時候,又整理了這些年來的所思所感,把想說的、還未說過的話集結成書。
書里提到了他小時候的經歷,對當下年輕人的不滿,以及現在,自己抱著怎樣的態度在生活......
「因為總是餓肚子,
我對食物的印象總是特別鮮明」
現在長大的孩子,會有「以前啥都沒有,日子過得很苦的」記憶嗎?
因為總是餓肚子,我對食物的印象總是特別鮮明。
小時候經常琢磨:「坐在壽司店的櫃檯前吃壽司。這樣的美事就是到死也不會落在我頭上吧。」因為只有家裡來了貴客,才會到壽司店去買。
一說肚子餓死了,母親會舀點冷飯做飯糰,然後說:「猜猜看,我給你裡面放了什麼?」
家裡窮的一塌糊塗,不是酸梅就是豆瓣醬,頂多是昨天吃剩的一點鹹魚干。
但既然母親這麼問了,我就會去琢磨。儘管是一個飯糰,也會忐忑地吃下去。可吃來吃去,就是不見餡兒。
「什麼也沒有啊」。轉過頭來,她在那裡偷笑。
通過這樣的遊戲,孩子們體會到雖說只是一個飯糰,也是媽媽辛辛苦苦做出來的。
用錢買到愛,這種話我是說不出口的。
「人都是不平等的,
不管你多努力,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
我的中學時代,學校附近有一所富家子弟的私立高中。
每次和那邊學生比賽棒球,我都感覺我們這邊的又笨又窮,穿得也土裡土氣。更惡劣的是,我們還輸掉了關鍵一戰。
從那時起,我深刻體悟到了「人都是平等的」是一句徹頭徹尾的謊言。
在我們那裡,只要用笨和窮兩個字,基本上就可以打發所有問題。
如果孩子說「我長大了想做醫生」,父母就會說「你這麼笨,就別做夢了」。如果說「我想要一副新手套」,得到的答覆就是「不行,我們沒錢」。
說白了,我們是真的窮啊。
但是,父母也知道,用這種話讓孩子學會忍耐也是一種教育。
現在的成年人喜歡說每個孩子都是優秀的。逼著孩子去做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凡是沒有實現的,都說是努力不夠。
而如今的孩子們,乾脆努力也不要了,只要做夢就把夢想實現了,都變成了這個樣子。
說得殘酷點,笨孩子就是笨孩子。
只要你們努力,就一定能實現夢想。我們那邊是絕對不會說的。
「為了克服對死的恐懼,
我選擇了一條相當於自殺的路」
死是多麼掃興的一件事啊!在學生時代,我一直覺得死是一件特別可怕的事情。
為了克服對死的恐懼,我選擇了一條相當於自殺的道路。
母親是一個非常現實主義的人,對她來說,愛好這種東西就是浪費人生。她為我設計了一條路:讀完理科大學,然後去大型企業就職。
如果我做了數學家,人生會怎樣呢?我常常不由自主地做白日夢。
我是一個典型的理科男啊,到現在還覺得做數學題是一件開心的事兒。寫電影台詞的時候,也像是無意識地做因式分解。
但到大四的時候,我整天流連在新宿一帶的爵士樂茶室里。當時最時髦的是存在主義、薩特、波伏娃,談談文學、哲學,就可以搭到大把的女生。
我書包里的《次郎物語》沒好意思拿出來過,聊聊本田汽車的引擎如何如何,也引不起女生的興趣。總之,我對自己的未來更缺乏信心了。
我覺得當時生活在那個時代的人總是低著頭走路的,總是貪生怕死。我對文學、戲劇什麼的充滿了嚮往,但又覺得不能勝任。該怎麼辦呢?
突然之間有了個荒唐的想法,我應該退學。
我很清楚這意味著拋棄了把我撫養成人的母親。但對於我來說,這是唯一明確的答案。至少在在那一刻,我對死的恐懼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從根本上說,走在母親為我設計好的路,結果也不一定會不幸。但會少了一個叫北野武的藝人。
「車禍是我人生的轉折點,
從此我對活著失去了執著」
我的臉和腦袋裡,植入了大量的鈦合金。
醫生問我要不要取出來。我說就讓它去吧,鈦合金對人體又沒什麼壞處。再說,讓我再動一次手術說什麼也不幹了。
當時《體育報》不是登了一篇《北野武半身不遂了嗎?》的文章,回想那場車禍已經過去了十餘年。
某些八卦雜誌總是刊登我去風月場所的偷拍照片。一怒之下,我買了摩托車,「騎摩托就沒那麼容易被拍了吧!」
結果那天我從酒館出來,只記得騎上摩托車,醒來時,已經躺在了病床上。
多虧了專家們精湛的醫術,我才得以死裡逃生。可無論怎麼想,都覺得能保住小命只是靠了運氣,不知不覺間喪失了對活下去的執著。
自那次車禍之後,我再也不騎摩托、不開車了。連積習已久的抽煙的習慣,也因為氣喘而戒了。
車禍讓我領悟到,命運這種東西不是自己的力量可以左右的,不論什麼樣的命運在前面等著你,你都只能默默接受。
我不想說什麼漂亮話,比如「隨時隨地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只是產生了隨便什麼時候死都可以的那種淡然的心情。
「這十二年的時間,
難道是我在病房裡的一個夢嗎」
雖然那場車禍已經過去了十二年,但恐懼依然會在夜晚入睡的時候襲來。
我的重傷得以奇蹟般的康復,也許只是一個夢。一下子睜開眼睛,發覺自己其實一直在醫院裡打點滴,以植物人的狀態活著。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每當我在外面過夜的時候,腦子裡會產生一個想法:「這裡會不會是醫院啊?」
從這個角度說,我大概依然怕死吧。
我一方面思考著臨終時要擺出一副淡定的姿態。但另一方面,我又是怎麼對自己有利就怎麼考慮的一個人。
最理想的死法,是在我恰好拍完一部電影后死掉。但電影這種東西,一旦拍完了,看到的都是缺點。我對自己拍的電影從來都不會感到滿意。
所以嘛,雖然嘴上說什麼對活著失去了興趣,但一旦死神真的來到我面前。
我覺得自己很可能會說出這樣的話——「讓我再拍一部電影好嗎?」
人一上歲數,就會變得厚皮老臉。
圖片來自網路,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北野武自述引自《北野武的小酒館》,新星出版社 / 雅眾文化出品
編輯整理:Z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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