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從奶奶家回來後
女兒從奶奶家回來後
作者：徐俊霞
一、爺爺奶奶帶大的孩子
女兒出生後，休完三個月的產假我就上班了。那時候我們一家三口和公公婆婆住在一起，婆婆沒日沒夜地幫我們帶孩子。
說實話，作為新手媽媽，有了婆婆的幫襯，我輕鬆不少。夜裡，為了方便照顧孫女，婆婆和我、女兒住一間卧室，我老公和公公、小叔子住一間卧室。女兒的吃喝拉撒幾乎是婆婆全天候24小時照應，我和老公都是甩手掌柜。
女兒稍大一點，我們一家三口搬進了新居。我在零售業賣場做管理，工作不是一般地忙，別人都休雙休，我連單休都沒有，工作性質還決定我經常出差、加班。老公也是天天在外面忙，我一個人壓根帶不了孩子，忙得幾乎連飯也吃不進嘴裡。迫不得已，我又把女兒送回了婆婆家。
老公還能隔三差五去看望女兒，給女兒帶些吃的玩的，我有時候一個月都見不上女兒一面。所以女兒喊我「媽媽」，卻和我不親，很少膩在我身邊。那會兒，我一心在職場拼殺，覺得女兒年齡還小，不體諒父母的辛苦，也沒當回事。
轉眼間，女兒上幼兒園了，爺爺負責早晚接送，奶奶負責輔導功課。婆婆沒有多少文化水平，為了孫女，婆婆和孫女一起學習，一起做作業。女兒的學校每次開家長會，也是婆婆代表我和老公去參加。憑心而論，公公婆婆對我女兒真的很好，婆婆常說：「我養大了兩個兒子，現在等於養了個小閨女！」
女兒從小就很乖巧，上小學後，她各門功課都不錯，尤其英語成績突出，經常被評為三好學生。興許是隔代教育的緣故，學校里的老師對我女兒的評價大多是：做事踏實，不善溝通。在學校里，女兒特別聽老師的話，課內課外都是老師的小幫手。美中不足就是性格偏內向，做事不緊不慢，很少發出自己的聲音。
女兒讀三年級上學期，經過班級、年級、學校，區裡層層選拔，被評為市裡的三好學生。教育局的領導要上門家訪，女兒對她的班主任老師說：「我們家沒有家長，我沒有媽媽，沒有爸爸！」班主任老師非常驚訝：「那你平時和誰生活在一起？誰輔導你功課？」女兒認真地說：「我和奶奶爺爺生活，奶奶給我檢查作業，簽字。」
在女兒的「阻撓」下，教育局的領導沒有上門家訪。女兒的班主任老師向我轉述女兒的原話時，我的心裡很不是滋味。我這個當媽的不稱職呀，在女兒眼裡，她比「留守兒童」還可憐。奶奶爺爺對待孫女全心全意沒得挑，可是他們對待孩子再好，也代替不了爸爸媽媽的位置。我一昧地以工作忙碌、賺錢不易為借口，把女兒扔給老人，女兒幼小的心靈已經在責怪我這個當媽的不盡心不儘力。
二、媽媽寶貝親密接觸
我和老公從戀愛到結婚，從結婚到生女，過了幾年琴瑟和鳴的好日子。女兒出生後，全權交由公公婆婆帶，沒有孩子做橋樑，慢慢地，我和老公過成了「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我們都在外企工作，各忙各的，平時吃住都在單位，回家的時間還不如出差住酒店的時間多。一家三口分居三地，各自為營，這哪兒還像個家呀!可一時半會，我們又改變不了現狀。
隨著女兒一天天長大，公公婆婆的身體愈發不如從前了。公公在體檢中查出膽囊炎，做了一次手術，接送不了孫女了。婆婆照顧這一病一小，明顯很吃力。恰好，小叔子結婚，沒有婚房，需要和公婆住在一起。
女兒人小鬼大，從小在奶奶家都是「唯我獨大」，和小嬸不對付，小嬸來奶奶家吃飯、做客，女兒趕人家走：「這是我家，你不許住我家，回你自己家。」搞得小嬸很委屈：「這孩子了不得，這明明是我家，怎麼成了她家？」
因為女兒和小嬸的衝突，奶奶爺爺和小叔在中間很難做人。老公去他媽家次數多了，也看出了端倪，對他弟弟和弟媳心有不滿。我得知後，覺得既可氣又可笑，將心比心，婆家的小兩居確實住得不寬敞。小叔子結婚，還要添丁進口，女兒繼續在奶奶家住下去，矛盾會越來越多。
綜合各方面考慮，我和老公商量把女兒接回自己家，由我們自己照管。為此，我們賣掉了婚房，換了一套女兒學校附近的老兩居，我也辭掉了工作，做起全職媽媽。
此時，女兒已經讀小學五年級，我和女兒第一次零距離生活在一起，我才發現帶孩子沒有我想像中簡單，儘管女兒已經是個大姑娘，過了吃喝拉撒依賴大人的年齡。
我每天接送女兒上學放學，晚一分鐘，她都大發雷霆，小嘴撅得老高；飯菜做得不對口，她直接罷吃，和我鬧絕食；我想糾正她身上的一些小毛病，女兒不聽我的，總是變著法子和我頂嘴：「你看哪兒有當媽的總說自己孩子的不是？我在你眼裡就那麼差？我奶奶就從不批評我。」
我每天除了早送晚接，精心給她準備一日三餐，還要輔導她的功課。我看著簡單的作業，女兒做起來卻十分困難。不管哪門學科的作業，我總能檢查出錯誤，我批評她，嚴令她虛心認真，讓她重做。女兒覺得我婆婆媽媽太啰嗦，成天對她雞蛋裡挑骨頭！
一天天忙活下來，我覺得做全職媽媽比上班還累，上班至少能體現自己的社會價值，換得豐厚的勞動報酬；做全職媽媽，老公和女兒不認可，我就沒有自己的存在價值。
我全職在家照顧女兒，老公還和先前一樣，早出晚歸，油瓶到了都不扶，似乎女兒是我一個人的，似乎他不是這個家的一員。在老公的概念里，帶孩子是女人的事，這個女人可以是老媽，也可以是老婆，他只要每天都能看到女兒就心滿意足了，至於女兒的生活和學習都不歸他操心。
三、針尖對麥芒驚動110
我天生暴脾氣，也不是個有耐心的人，何況在女兒小時候，我並沒有帶過她。女兒拿我當外人，我對她的脾氣性格也不甚了解。
我是個急性子，偏偏女兒是個慢性子。明明一個小時可以完成的作業，九點就可以上床睡覺了，女兒還在那兒磨磨蹭蹭，咬著筆尖愣神。我嘮叨她兩句，她沖我吼：「你走，這房子是我爸買的，這不是你的家。」氣得我拽過她，「啪啪」打她的屁股：「讓你胡說八道，沒有我，哪兒來的你。」女兒不哭也不躲，只是一個勁地和我掰扯。
這一鬧騰，半小時下去了，她的作業還沒做完，我不理她，自己先睡下了。她爸回來一看，她還亮著燈在寫作業，問她：「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女兒小聲回答：「沒人給我簽字。」她爸趕緊給她檢查作業，簽字，兩個人忙活到11點才睡下。
第二天一早鬧鐘響了，女兒按點起床，我裝睡不理她。女兒洗漱完了，見我還躺在床上不動彈，跑過來用小手推推我的後背：「媽媽，我錯了，你別生氣了。」小人都道歉了，我還借梯子下坡？只能趕緊起床給她煎雞蛋、熱牛奶。
我最煩的是我們母女倆起衝突的時候，女兒每每脫口而出：「我要回奶奶家，你對我不好。」有一次，我狠狠心，索性送她回了奶奶家。我對婆婆說：「這孩子不肯在我身邊，鬧著回你這裡來。」婆婆就細聲慢氣地做她的思想工作：「跟你媽回去吧，奶奶這裡離學校遠，爺爺也接送不了你了。」最後小丫頭又不得不跟著我回了家。
我和女兒成天發生戰爭，老公就成了勸架的，可這個勸架的嘴笨口拙，勸不了這針尖對麥芒的母女倆。
小升初那年，我陪女兒上了半年的補習班，補完數學補英語，考試成績出來，女兒卻沒有考到理想的學校，她心有不甘，我心裡也彆扭，忍不住發幾句牢騷。女兒沖我抱怨：「都是你，每天都在我耳朵邊上嘮叨來嘮叨去。」我一拍桌子：「自己不努力，還找別人的原因，你考不好還賴我？你考全市第一，學校任你選！」
我和女兒僵持不下，眼看就要掐起來了。她爸急了：「你怎麼沒完沒了地和孩子計較起來了，我就不信沒人管得了你！」我的機關槍立刻掃射過去：「你反正管不了我。」她爸沒招了，最後眼見我和女兒越鬧動靜越大，他只好撥打了110。
不大一會兒的工夫，派出所的民警就上門來調解。民警問我家裡出了什麼事，我氣極而樂：「沒事，一點家務事，沒摟住火，和孩子急了眼。」民警笑眯眯地把我老公和女兒叫到另一個房間，給他倆上了一個小時的政治課。
末了，民警對我老公說：「你一個大男人要學會處理家庭事務，別動不動就打110，教育孩子，爸爸也有責任。」我老公頻頻點頭，連連稱是。等民警走了，女兒鬱悶地來了一句：「為什麼民警叔叔教訓我和爸爸？不教訓媽媽？」我「撲哧」一聲樂了。一場家庭風波有驚無險就這樣歸於平靜！
四、一家三口學會互動
為了避免我和女兒天天在家上演「全武行」，老公主動請纓晚上給女兒檢查作業，簽字，他全盤接手女兒的學習，我只負責女兒的飲食起居。我樂得輕鬆！
從那以後，老公刻意減少應酬，傍晚踩著點回家，給女兒輔導功課。早晨，女兒由她爸送去學校，女兒的家長會也都由爸爸去參加。
爸爸帶娃和媽媽帶娃就是不一樣，我這個當媽的說十句不如人家當爸的說一句管用，女兒和她爸爭執的時候少，和諧的時候多。傍晚放學後，女兒貪戀看會兒電視，玩會兒電腦，做作業磨蹭，到睡覺的點還做不完，她爸沖她著急，女兒就趕緊沖她爸做鬼臉——她爸還就吃她這一套。
女兒患上了流感，咳嗽流鼻涕，喝中藥吃西藥都不管事，我在廚房裡忙著熏醋，消毒空氣，她爸著急忙慌地跑來教給我給女兒煮冰糖梨水。我看在眼裡，喜在心頭，一家三口親密互動，這才是家的模樣。
周末，女兒和她爸去看新上映的電影《大魚海棠》，父女倆徒步來回，連飯都沒在外面吃。回到家裡，女兒偷偷地向我告狀：「媽媽，爸爸只給我買了一瓶礦泉水！」那副委屈的小樣讓我忍俊不禁。她爸過日子仔細，出門能步行不坐公交，能乘公交不打出租，現在連女兒也訓練出來了。哪兒像我們母女倆出門逛街，女兒一定要我請她吃一頓大餐才心滿意足，這也養成了她欺負我的毛病——學劍術、買衣服都沖我要錢，從不找她爸。
我和女兒在這樣的朝夕相處中，慢慢地就處出了感情。周末，我帶女兒去奶奶家做客，奶奶留她在家裡住一宿，她竟然說睡不著，休息不好，第二天一早就跑了回來。女兒讀了初中後，身高比我都高了，經常對我的著裝、交友、業餘愛好品頭論足，被小人管著也是一種窩心的幸福。
父母和子女之間終究會有一場又一場的小別離，而我和老公無論怎麼做都不能彌補我們在女兒童年時代對她的種種虧欠。最起碼在她的少女時代，我們願意慢慢學著做她的朋友、做她的夥伴，和她一起成長，重拾家庭的小快樂小幸福。（圖片來源於網路）
作者簡介：徐俊霞，媒體撰稿人，筆名：海風，原創公號：齊魯海風（ID：haishangfeng2016)一個有血有肉真性情的女子，與你一起分享最走心的文字，最接地氣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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