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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育改革這一年

2017年全國體育局長會議。(中國政府網截圖/圖)

(本文首發於2018年1月18日《南方周末》)

「一些非奧運項目已經先走了幾步,很快就要輪到奧運項目。」

「完全去掉舉國體制肯定是不行的,不邁向市場更不行。」

與往屆奧運備戰辦不同,現在的備戰辦更接近於中國奧委會實體化的孵化器。

2017年12月23日,全國體育局長會議在京召開。

還在適應角色的姚明,以籃協主席的身份出席了大會,輪到他發言時,工作人員發現話筒的高度還不到他的胸口,只好臨時找來了話筒架,並調到最高位置,但仍夠不著姚明的嘴巴。「姚巨人」無奈一笑,只好手持話筒。

這一次,姚明是作為體育社團改革的代表上台講話。

一年前,也是在全國體育局長會議上,履新體育總局局長不久的苟仲文意外點名姚明:「我看籃球就可以請姚明當協會主席,籃球讓籃球人自己去做。」

很快,姚明就成了籃協主席,這成為中國體育改革的一個標誌性事件。此後一大批明星運動員替代官員,執掌各個單項運動體育協會。過去,坐在這些位置上都是正司級官員。

以體育協會實體化為號角,一場沉寂了近二十年的體育改革重啟,引人注目的同時,也引起了不少爭議。

2017年全國「兩會」期間,苟仲文出席政協體育界別聯組會議時,回應了外界對改革的爭議和期待。

「當下我們沒有別的路子可走,還是要走改革之路,把市場和計劃平衡好。完全去掉舉國體制肯定是不行的,不邁向市場更不行」,苟仲文呼籲「下一步要加大改革,希望各方面能夠給些理解和支持」。


姚明擔任籃協主席之前,體育改革的思路已經在醞釀。

據媒體公開報道,2016年12月底,苟仲文擔任體育總局局長後召開第一次全國體育局長會議時,他沒按慣例讓政法司起草文件,也沒有讓秘書來執筆,而是自己親自執筆寫了一份施政綱領,重點就是各個單項體育協會的實體化。

過去,單項體育協會和各管理中心人、財、物不分。「體育協會成了管理中心的一塊牌子,空有其名。」華南師範大學教授、體育社會學家盧元鎮說,協會主席也由各項目管理中心主任兼任,「哪塊牌子好用,就用哪塊牌子」。

這種體制的弊端是顯而易見的。比如,管理中心主任是行政幹部,有任期限制,到了60歲必須退休,這與體育事業的發展是有衝突的。國際體育組織的主席們職業生涯都很長,工作到70多歲、80歲的不勝枚舉,但這在國內很難實現。

「任期制導致他們在發展項目上急功近利。」資深體育媒體人房學峰看到的現狀是,把一個項目從第二十名變成第十名的項目,一點意義也沒有,所有人抓的都是能把第八名變成第三名,或者把第四名變成第一名的項目,「最需要支持的弱勢項目,越來越邊緣化。」

針對這一現狀,本輪體育改革的中心議題就是把體育協會做實,由協會來負責項目的發展,原來的項目管理中心只提供業務指導。未來,項目管理中心都會被合併,甚至註銷。

在房學峰看來,這次改革實際上是延續了二十多年前就已啟動、但又中斷了的「去行政化」。

1993年,時任國家體委主任伍紹祖對體育系統進行了第一輪去行政化改革,體委下屬的二十多個運動項目管理中心,就是第一輪改革的產物。在伍紹祖的改革藍圖中,各業務司局以項目管理中心為過渡,最終變革為運動項目的社會化團體和協會。

但在伍紹祖任內,這一藍圖僅僅執行到半途。隨著伍紹祖的卸任,體育改革陷入停滯,原打算作為過渡的項目管理中心卻被固化下來。

伍紹祖離開16年之後執掌體育總局的苟仲文,再次將改革的目標聚焦到協會實體化,他提出要讓專業的人干專業的事,「中心的人不能當協會主席,以後將不是中心怎麼改造協會,而是協會怎麼改造中心」。

一年以來,已有籃球、擊劍、柔道、拳擊、跆拳道、空手道、摔跤、滑冰等協會任命了新的主席,他們的共同點都是運動員出身。

「從弱勢項目入手。」與苟仲文有過多次接觸、交流的房學峰說,本輪體育改革的步驟也是有講究的,強勢項目暫時只進行微調。

現在絕大多數協會都與管理中心進行了剝離,但乒乓球、羽毛球、體操、跳水、射擊等優勢項目,基本沒有調整,依然是各個中心的主任兼任了協會主席。

這些優勢項目恰好也都是奧運項目。2017年6月,國家體育總局棋牌管理中心主任羅超毅在出席城市圍棋聯賽時,向外界透露:總局對各個管理中心的改革,已經確定了時間表,「一些非奧運項目已經先走了幾步,很快就要輪到奧運項目」。

據他介紹,這輪改革的總體要求是五脫鉤,除了機構、職能、資產、人員要脫鉤,黨務工作與外事工作也要脫鉤,改革後黨務工作由黨的部門來管,外事工作要實行屬地化管理。

截至2017年底,28家脫鉤試點改革協會已有10家完成脫鉤任務,3家脫鉤實施方案得到批複,7家完成脫鉤方案報送。

據房學峰觀察,體育總局基本上都會為改革後的協會「逢山修路遇水搭橋」。

姚明履新不久,他的改革方案被否決的消息甚囂塵上。就在各方都在猜測姚主席的權力是否被架空時,苟仲文主動為姚明澄清:「也不能說今日上任,明日就出台一系列政策,而是要有一個過程。」

最終,姚明拋出了在籃協建立雙國家集訓隊制度的改革方案,兩支國家隊左右手互博,競爭出真正的國家隊。

改革之後,協會的自主空間比以前大了很多,不僅是籃協,擊劍協會也在摸索,已沒有像過去那樣設置優勢項目和弱勢項目,而是把每個劍種都當成重點。


過去一年,每個月都會有體育總局人事調整的消息,22個運動項目管理中心,有20個調整了領導班子。對此,連苟仲文都自嘲有個外號叫「全斗煥」,諧音「全都換」。

人事調整的原因少數跟年齡有關,大多跟改革相關。操盤手苟仲文似乎已經習慣了置身於改革的漩渦中。此前,他在原信息產業部、工信部、北京市工作期間都推出了多項改革。

2016年10月31日,59歲的苟仲文「壓哨升遷」,由北京市委副書記晉陞體育總局局長,官至正部級,其時距離他被任命為北京市委副書記,不到半年時間。

以體育「局外人」身份入局,又被貼上了「改革」標籤,苟仲文甫一上任,就被外界寄以改革體育系統的厚望。

「2008年之後,就是最好的改革時機,但是我們錯過了。」體育社會學專家盧元鎮認為苟仲文主導的這輪改革,其實是在補課。

盧元鎮分析,改革之所以停滯多年,一方面是利益牽涉太大,另一方面奧運會四年召開一次,改革會帶來成績振蕩的風險,「誰也承擔不起責任」。

正如苟仲文在2017年全國「兩會」期間的發言稱,中國體育有其特殊性,「4年一屆的奧運會,總是糾纏著,使得改革步履維艱」。

可是,即便顧忌到奧運會的成績,中國2008年之後在奧運會上的收穫也是每況愈下。

在盧元鎮看來,備戰2008年奧運會過程中,項目中心的權利進一步增強,集行政、社團、企業、中介、事業單位於一身。行政力量最大化帶來了北京奧運會的「無與倫比」,中國獲得了史無前例的獎牌數。

但是這種模式並不可持續,到里約奧運會,中國獎牌總數已從100跌至70,金牌數則從51跌到28。傳統弱勢的項目依然很弱,而優勢項目如體操、射擊、舉重、羽毛球的優勢也在近年的世錦賽中,遭到嚴重威脅。

盧元鎮認為,「倫敦奧運會、里約奧運會的表現就是不改革所帶來的後果。」

上兩屆奧運會表現不佳的陰影還在,2020年東京奧運會的腳步已在逼近。屆時的成績也將從一個側面檢閱本輪體育改革,畢竟體育改革主要針對的就是競技體育。

「我們確實遇到很大的挑戰。現在國家體育總局上下應該說進入了臨戰狀態,請大家放心,但是難度確實很大。」對於2020年的東京奧運會,苟仲文在2017年「兩會」期間如此公開坦言。

據房學峰了解,體育總局內部非常在意能否在東京奧運會上打敗日本。但令他擔心的是,中國競技體育在夏季和冬季兩條戰線上都呈現著下降趨勢,而日本則呈現出明顯的上升趨勢。

雖然日本在近幾屆奧運會獎牌榜上的表現一直不如中國,但在2017年各項世界大賽上,中國的成績不如日本。

有數字為證,中國2017年獲得了27個項目的世界冠軍或者世界排名第一,日本則有29個,而且日本還有幾個項目沒有派出最好的選手。「這是三十多年來的第一次。」房學峰說。

面臨日本的來勢洶洶,體育總局改變了傳統的備戰模式,提出了「以改革促備戰,以備戰促改革」的口號,成立了總局備戰領導小組,下設辦公室。

與往屆奧運備戰辦不同,現在的備戰辦更接近於中國奧委會實體化的孵化器。備戰辦成員不限於公職人員,備戰辦主任劉愛傑原是競賽司副司長,已經過了60歲的退休年齡。

此外,本屆備戰辦還可以接受社會資金支持,這在以前不被允許。

2017年11月21日,中商華通與備戰辦簽署協議,將為中國備戰2020東京夏奧會、2022北京冬奧會提供支持。這是備戰辦成立以來,收到的第二筆支持資金,第一筆捐贈來自房地產企業東勝集團。

目前備戰辦仍處在組建摸索過程中,備戰辦主任劉愛傑提出要廣納天下英才,將全國、全球精英都網羅進來,參與奧運會的備戰。

「目前整個備戰辦就像一個創業公司」,資深體育媒體人房雪峰也是備戰辦成員之一,據他介紹,現在備戰辦已經建立了科技助力、運動表現和康復醫療科技三個團隊。

除了科研人員,備戰辦還邀請了律師、經濟學家、媒體人加入,還計劃設置國際人才引進部門。

未來,備戰辦還有一項工作要做,那就是「拆籬笆」。

備戰辦主任劉愛傑說,跨界選拔運動員是全世界通行做法,但中國體育界人為搭建了各種制度的籬笆,造成了運動項目之間的隔閡。

近年體育總局領導提出了一個新概念「跨界選材」——跨項目、跨民族、跨地域、跨領域選材。

房學峰迴憶,面對中國體校日漸式微,苟仲文就提出了一個疑問:「中國有幾百萬武術學校的學生,為什麼不能從裡面選運動人才?還有雜技劇團,學翻跟頭是難,但學滑雪並不難。為什麼不可以讓雜技運動員去學滑雪?」

在體育總局的諸多改革舉措中,「扁平化管理」的影響也不小,調整了體育總局黨組成員的分工方式,將原先各自分管幾個部門、單位的塊狀管理方式,調整為以業務條條「一竿子插到底」、條塊結合的「扁平化」管理。

但實際上體育改革還面臨著外界的諸多不理解,其實在業內,也有不少障礙。

「無論是支持改革的,還是反對改革的,都或多或少地都被動了蛋糕。」體育總局一位與苟仲文熟識的副司級官員說,管理中心與協會分離之後,原來管理中心的公職人員要做出選擇,「要麼放棄編製,去協會,要麼從協會退出來,留在體制中」。

面對改變,有人在觀望,也有人心懷不滿,某省體育局副局長就向南方周末記者抱怨過對當下的體育改革「有些看不懂」。資深體育媒體人房學峰也觀察到,推行改革時常常會遇到各種障礙。

還有人對改革流露出擔憂,新任命的專項體育協會主席中,就有人從未接觸過所負責的體育項目。

「他們是不是真正的專業人士?協會是否會成為另一個『衙門』?」有業內人士向南方周末記者了這樣的疑問,「一切仍待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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