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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余光中:「與永恆拔河,還沒有輸定」

2017年12月14日中午,聽到了余光中先生逝世的消息。作為今年剛出版的余先生自選自譯詩集《守夜人》(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2017年3月版)的責任編輯,外加南京人,中文系,母親四川血統,對蒲公英的情愫等等,這些千絲萬縷的聯繫一瞬間編織成網,把我卷裹其間,喘不過氣來。

那天下午,我在焦灼不安與渾渾噩噩中完成了《守夜人》的圖書加印等事情。忙完離開辦公室,外面已是徹底的夜,12月底南京的典型氣候,下了一天的冰雨,讓我的暈眩焦灼稍稍冷卻。

寂靜的冷雨里,陡然想起了余先生的《聽聽那冷雨》。他看過聽過寫過很多的雨,陪我一起送別他的,也是雨。

去年初拿到《守夜人》出廠樣書後,我埋頭在辦公室寫了編輯手記《受不住永恆,守一個緣分》,當時也是覺得與他有緣,這些心境如果不記錄下來也會隨所有回憶漸次褪色淡漠,那樣的話,必定是我莫大的遺憾。我不是詩歌愛好者,對於寫詩的人心存敬畏,編輯生涯十餘年,這是我編的第一部詩集,不可思議地又一次經歷了新手期的誠惶誠恐,唯恐貽笑大方。但對於余光中,卻是再熟悉不過,他是文壇長者,少年時成名於《鄉愁》,後斬獲各大文學重要獎項,早已是詩文界的泰斗。學生時代讀他的詩歌雖不算多,讀他的散文卻一發不可收拾——因為實在是好看,文字雅緻犀利,信息量大又不失幽默,讀來過癮。讀他的文如與智者並肩促膝而談,他親切隨和,又優雅風趣;讀他的詩則不自覺便置於旁觀和仰視的角度:詩歌是他的王國,他自己先沉醉其中,再把讀者和聽者帶入。詩意與詩性仍是他的,卻感染到你,觸發到你。我自己有些惋惜的是,提到余光中,大家的第一反應依然是那首數十年前的《鄉愁》,事實上,他不同時期優秀的詩歌數不勝數,中後期的很多詩歌,也許是因為對中西文化精髓的咀嚼與參悟,更具張力和力度,對人生和社會的思考更為深沉與通透。

去年10月21日,我們還剛剛給詩人隔空過了九十歲生日——出版了他的詩集《風箏怨》,一部他自稱「寫給妻子」的詩集——「我是要收線的,這隻風箏放得太遠了」。我的同事還在去年夏天專赴台灣高雄,前往余先生家裡探訪了先生和妻子范我存。二位老人精神矍鑠,和來自家鄉的訪客海闊天空地聊詩歌聊文學,談故鄉的趣事,孩子般神采飛揚。往事如電影的蒙太奇片段交疊拼接,「鄉愁」沒有隨著時間而稀釋,反而被濃縮成一顆種子,在心底生根發芽。

2016年8月確定要出版余光中自選集後,原本以為先生會把原先在台灣出版的繁體版自選集《守夜人》(2004年)直接交於我們出版,卻沒想到先生自己堅持要做一本「全新的自選集」,依然命名為《守夜人》。為了不耽誤出版進度,在病床上便開始從自己浩如煙海的詩歌中重新編選,修訂,分輯;訂了選目,再把尚無英譯的詩歌重新翻譯出來——連中英文版的注釋都重新梳理、更新、校訂。當時余先生身體已不太好,但一個月後還是陸續交來了稿件,除了一首《江湖上》的英文沒有譯好。2016年10月底,我把缺了一首英文詩的校樣發給余先生。11月,余先生髮來一份幾乎每頁都有手寫改動的修改校樣,並補上了那首新翻譯的《江湖上》,還應我們的要求,欣然為新版《守夜人》一筆一畫寫下序言,題寫書名,還把繁體字版的兩版序言重新修訂,一併收入書中,洒脫地寫下「這第三版該是最新的也是最後的《守夜人》了」這樣的句子。12月,三校樣改完,郵件發給余先生,余先生當時病重在床,無法看字,是讓家人把改動處讀給他聽,他點頭首肯的。2017年3月,簡體字版《守夜人》出版。

我沒有面對面地與先生對過話,因詩文結緣,又像是與他相識很久。今晚,再次拿起案頭的《守夜人》,第N+1遍地默讀,每一首詩,都有了新的聯想。

《半途》寫於2014年,也是被先生選入《守夜人》里的最後一首。「與永恆拔河,還沒有輸定/向生命爭辯,也未必穩贏/……光陰的迴廊/一瞥可驚,有自己的背影/……聖人說到七十就為止/只為更遠他未曾親歷/而我到此八秩有七了/有一天醒來會驚對九旬/行百里者,果真,九十是半途」。

如先生所說,「詩興不絕則青春不逝,並使人有不朽的幻覺」。那麼,這種幻覺會一直持續下去,與永恆的拔河,也將持續下去。(孫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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