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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輕嘩:亭亭木槿淡淡傷

亭亭木槿淡淡傷

------花事心語之六

流水輕嘩

屋門前、菜園邊的木槿又開花了,可栽花的人---我的父親離我而去已經二十三年了!

二十三年!年年的陰曆七月半前後,父親一定飄然入夢,或以忙碌的背影對我,或以愁苦的病容示人,或是我在喊他,他卻不理不睬,一臉決然……每每這時,我猝然驚醒,渾身冰冷,心境極度哀傷。我敬愛的父親啊,您是放心不下您的女兒,從您的那個世界來到我的夢中與我相見,還是冥冥之中真的有神靈相助,讓我每年與您見一面,來安慰我對您的思念呢?

每每夢見父親,我都會打電話給母親,說我夢見父親了。母親就會說:「他想你們了。我燒紙給他,他會在天國保佑你們的。」

父親在他54歲那年撇下愛他的妻子和五個子女去了天國!其時小弟正念中專,我們姐妹也都參加了工作,大姐、我和三妹都已經成了家,照此光景,勞碌大半輩子的父親應該可以松下一口氣享享清福的。可是,造化弄人,愛抽煙的父親得了肺氣腫,原本健壯如牛的身體迅速消瘦,不到一年時間,就撒手人寰,離我們而去,給我們留下的是無盡的傷痛和思念!

我的父親,18歲就當了兵,到部隊不到一年,就當了班長、入了黨。本來在部隊是大有前途的,可是在他20歲時,父親的父親去世了,父親下面的三個弟妹都很小,奶奶得了肺結核,還有年事已高的太奶奶,家庭的重擔一下子全壓到父親的身上,他不得不揮淚告別他熱愛的部隊,選擇複員退伍回家,肩負起一家之主的重擔。從此,他擔當起眾多的角色,在外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勤政廉潔的幹部,在家是孝順能幹的兒子、細心體貼的丈夫、嚴厲而慈愛的父親!

記憶中,無論春夏秋冬,家裡每天第一個起床的必定是父親。父親起床後做的第一件事是點燃一根煙,挑起水桶,就著煙頭明滅的光亮,去或近或遠的水井挑水,其時天光未明,待他挑滿一缸水後,晨曦才微露。記得有一年乾旱,附近的水井都幹了,父親要去遠遠的大湖挑水,挑一擔水來回要將近一個小時,他不得不在一兩點鐘就起床,來回四五趟挑滿一缸水。這一挑就是半個月,我不知道父親是如何堅持下來的。那麼遠的路,那麼黑的天,那麼重的擔,沒人分擔,他一人獨扛!

挑完水的父親,接下來就會拿起竹掃把,趁著微露的晨光,打掃起家門前的場地。我們在掃把沙沙的響聲中陸續起床,個個做起自己該做的事情。母親煮飯,大姐洗衣,我剁豬草、餵豬,三妹打豬草,四妹掃地。連最小的弟弟也是不閑著的,他要把幾隻羊牽到山上去放。

掃完屋場的父親,往往再點燃一根煙,一手拿煙,一手拿鋤頭,

精心伺弄起菜園來。或挖地深刨,或鬆土鋤草,或移栽菜苗,或撒柴灰滅蟲。每隔十天半月,必定挑上幾擔糞,給那些蔬菜追加營養。所以,在我們那一片地方,我家的菜園一定是種得最好的,到了秋天,南瓜、冬瓜、紅薯一堆就是大半個房間,人是吃不完的,都拿來餵豬。

我家的菜園與別家菜園是有區別的。首先,我家菜園的籬笆是父親用一枝一枝的木槿扦插而成,密集的木槿亭亭而生,長著枝開著花,守護著園內的瓜果菜蔬。木槿開花時,繁密的花朵織成花的屏障,形成一道獨特别致的美麗風景,吸引了無數艷羨的目光。其次,父親的菜園不光種瓜果蔬菜,還育苗種花。他的四個女兒都極愛花,那年月,花種、花苗極難找尋,我們姐妹幾個大費周章,尋來各色花種或花苗,直接栽種到屋門前的場地上(家鄉人俗稱屋場)。父親見了,笑著說:「花好必須苗兒壯,還是先到菜園裡育一育吧。」他極有耐心地將我們栽下的花苗移到菜園裡最肥沃的地方,細心培育一段時間,再移栽到屋門前的場地上。(此後一直留著那塊地專給我們育花苗,年年如是。)在父親的呵護指導下,我家門前的屋場,從春天到秋天,花開不斷。春天迎春吐蕊,夏季梔子、木槿爭香。成片的指甲花、太陽花會蓬勃怒放整個夏季。在晚上乘涼的時候,夜來香隨著晚風送來陣陣花香……還有喇叭花、雞冠花、菊花、美人蕉、芙蓉花等等,就連一株我養了多年的仙人掌,也在某年的夏季,開出了黃燦燦明艷艷的花朵。那時,但凡第一次經過我家屋場前的人,必定駐足驚嘆一番。蓬勃明艷的花朵,讓人感到身心快樂,幸福滿滿。誰忍心拒絕快樂與幸福呢?

父親常常教育我們:「伸手不打笑臉人,無論到那裡,都要笑臉對人」、「家和萬事興」、「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等,一直信奉「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書中自有黃金屋」、「養兒不讀書如同養只豬」。正是因為有著這些樸素的思想觀念,只讀了兩三年書的父親,一直堅持送他的五個子女讀書,即使別人一直念叨他傻,送女兒念那麼多書幹嘛?可是父親不為所動。他對我們說:「我不給你們建屋留錢,但一定送你們讀書,即使砸鍋賣鐵,也要供你們上學!」

五個孩子都在讀書,即便在那學費不是很貴的年月,負擔也是很重的。父親一直擔任幹部,那時的幹部都很勤政廉潔,大集體時候,家裡也是超支戶。待到包產到戶時,身為分場書記的父親帶頭一下子承包了30多畝田地。每天,他先去場部上班,處理完公家的工作,他才能去自家的責任田幹活。其時,人家可能已經回家歇息了,可作為家裡唯一的主勞動力,他只能起早貪黑或別人已經休息時,加班加點做完自家的農活。

怎麼能夠忘記:烈日炎炎的中午,父親背著裝有一六零五的葯壺,給稻田打葯殺蟲(一六零五,劇毒,中午高溫,殺蟲效果最好);星月當空的晚上,他從很遠的湖下挑著沉沉的一擔柴火回家。春天,他打著手電筒摸黑去犁田;秋天,他就著月光頂霜去收割。哪怕是寒風凜冽的冬天,父親也會冒著嚴寒,鏟挖草皮,燒灰漚肥,再一擔一擔挑到田間地頭。我勤勞的父親,含辛茹苦,里里外外操勞著一切,從不叫一聲苦。他總說:「男子漢,就要有個大丈夫的樣子,能吃苦、敢擔當是必須的!」

因著他的為人及聲望,十里八鄉,里親外戚,凡有難處理的家務事,必定請父親出面處理。一經他這個「姑爹」「姨爺」「叔爺」處理過的家庭糾紛,一拳定音,必定無人再有異議。

在外硬漢無比的父親,其實是個很細膩的人。大集體的時候,得了肺結核的奶奶還在,每個月父親都會用肉票買回一點瘦肉,趁我們小孩子睡著以後,親自蒸一小碗汽水肉,端給奶奶吃。父親知道,如果孩子們醒著,奶奶一定捨不得吃,要讓給孫子吃的。母親多年頭疼,有一年,父親去四川招工,聽人說天麻可以治頭疼,他就跑到四川的大山裡,花重價錢從山民手中買到幾斤野生天麻。他細心地將天麻烘乾碾碎,泡上蜂蜜,密封到壇中,讓母親每天喝幾勺。喝完父親用蜂蜜泡的天麻後,母親的多年的頭疼毛病,再也沒有發作了。出差到杭州時,父親給家裡的每個人都了買禮物,而且個個不同。至今,我還珍藏著父親那年從杭州給我帶回的水紅色杭州絲綢被面。

父親也是嚴厲的,要求孩子做事一定要像個事,尤其是對最小的弟弟。弟弟雖是家裡唯一的男孩,父親從不溺愛,反而要求更嚴格。暑假時,我們姐妹都會去水稻田裡薅草,弟弟太小,下不了田,父親就要求弟弟站在田埂上,頂著烈日,給我們拿水、提鞋,感受勞作之苦。他認為,男孩更要鍛煉,更要吃苦,這樣才能肩負起責任,才能有出息。

在父親的辛勤勞作下,家裡的日子也漸漸好過起來。其時我們姐弟五人都還在讀書,少不更事的我們不僅不體諒父親的辛苦,還有意無意給父親增添負擔。電視機在我們那裡剛面市時,屬稀罕物,我們幾個就念叨個不停,表達各自的艷羨。不曾想,一個月後,父親就扛著一台「金星」牌電視機進了家門。讀高中時,我特別希望有台「三洋」(收錄機),這東西當時是不容易買到的,父親費盡周折,從我遠房的堂哥手中,高價買了回來,錢,還是分幾年才付清的……我嚴厲而慈愛的父親,就是這樣,用他自己的方式,表達著對子女的無限寵愛啊!

時光流轉,我們漸漸長大,但父親辛勤的勞作沒有絲毫減少,因為我們姐妹讀書畢業、參加工作後,不久就相繼出嫁成家,並沒有真正替父親分擔什麼。而父親還會為我們的小家送這添那的,直至他去世……

屋場前的木槿還在,菜園邊木槿花還開。我可敬的父親啊,幸福的日子裡,卻沒有了您的身影。倘若時光能夠倒流,我們願意日子重來,即使生活再苦,我們姐弟五人也願意日日跟著您,只為能看見您堅毅的容顏,您是我們的精神支柱啊,是我們幸福的源泉!

敬愛的父親啊,願您每年的七月半,還能飄然入夢,讓女兒見您一面,以慰藉我對您的無盡思念吧!

流水輕嘩,本名劉清華。湖北省咸寧市咸安區人。為生計奔波於南方數載,一直從事教育工作,然從未忘記自己的文學夢。願在今後的時日里能記事抒懷,重溫舊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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