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三章┃清秋，心香時分
多年來，一直深愛著《金粉世家》中的冷清秋，並非純愛董潔這個偶像明星，而是喜愛她這個詩意濃濃的名字。冷清秋，清秋，清秋，一個心清如玉的民國女子，被疼，被愛，也被寂寞和失落深鎖，仿如紅塵世事中的一枚終會離開花朵的花瓣，在清冷的秋天裡暗香殘留……
有些愛情是悲劇，卻清香四溢；有些人生是詩句，字字句句潛藏暗香。
有時候，某個人太像某個季節，富有某些季節的氣質。
有時候，有的季節很像某個人，呼應某個人的內心。
這應該就是自然界的對應，一株草，一朵花，一片雲，一隻鳥，一本書，一個人，總有著不可名狀的關聯和因緣。要不，為什麼在深秋，邂逅一隻小蝴蝶、一隻小瓢蟲、一隻不曾相識的流浪狗時，你的心會格外地柔軟和清香起來……
文 | 楊宏紅
黃蝴蝶
周末爬山，一直默數著腳下的台階，想知道自己的耐力是一個怎樣的數字。越高，空氣越稀薄，坡度越大，呼吸也就越急促。直到一口氣到達山頂時，汗已浸透衣背，兩腿發酸不已。
有人直接就坐了下來喝水，急速犒勞自己疲累的身體，這應該是不可取的，有悖健康。一個深呼吸，調息自己的氣息後，我擦擦額頭的汗，緩步走向不遠處的草坪。這時，當空的秋陽暖暖，乾淨明艷地照在每個人臉上，就連額頭那未風乾的汗珠子也彷彿在發光，折射出秋陽的光彩。一股山風穿過胸膛，格外通透和舒爽，瞬間有一種如釋重負的酣暢。
已是10月的下旬，沒有人戴太陽鏡或者打遮陽傘。於是，我發現，陽光盡情地灑在每個人的臉上，細細看去，每個臉龐都是那麼鮮亮。我暗想，這每一張臉龐上應該有笑容，或溫暖，或從容，或恬淡……假如這個時候看見一張眉頭緊鎖或者哀怨褶皺的臉，真是太不美麗了。
我不願意看見不美麗的，儘管這個世界上存在那麼多的不美麗。
大概過了10分鐘，我坐下來晒晒太陽。山頂上有一處新修的亭子，觀景休憩亦可。背依亭子的紅柱，我開始一邊享受陽光，一邊觀望風景。
是深秋了，天高雲淡，山色不再青綠，一些樹木的葉子已經凋落，或綠，或黃，或灰，沒有章法，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次變色。
已經沒有一朵花還在開放，北方的10月下旬，很難找到依然開放的山花，大概除了野菊還可以抗擊霜降，其他花兒早早結束了這一年的花期，在溫暖的記憶力安身保命了。
此日，我也沒有找到野菊，卻意外邂逅一隻蝴蝶。
那是我坐在亭子里休息的時候，一隻黃色的小蝴蝶舞著雙翼，悄悄地飛到我的身邊。這個季節，怎麼還有蝴蝶呢？她那麼小，那麼嬌柔，彷彿風再大一點，都會把她吹得顫微起來。
她飛得很慢，很小心，也很安靜。這讓我很驚訝，也很感動。原本蝴蝶應該防著人類，她那靈敏的感觸，當人類有想接近的慾望時，會被這小精靈早早感知。就像小時候，我是很難捕捉住蝴蝶的，就算離她還有兩米遠，她已早早發覺我的心思，我呆笨的雙手還未靠近，她就撲閃一下，讓我的願望即刻落空。越是這樣，小姑娘越想捉住蝴蝶，蝴蝶也饒有興緻地和這個小女孩遊戲起來，再落，再捉，再飛，再撲空……如此，如此，蝴蝶總是勝利，小女孩總是失敗，卻沒有一絲失望之感， 充滿了嬉戲的童趣。
小時候，我生長在鄉下，每年可以和很多蝴蝶嬉戲，偶爾也會捕捉到一隻蝴蝶，小心地捂在手心裡玩一會，或者給蝴蝶說說話，又將她喜悅地放走。一顆童心，大概就是如此純真。
這些年，奔走在城市的高樓大廈間，已經很難遇見蝴蝶了。所以，能在深秋偶遇一隻蝴蝶，真是意外。
我試探性地，輕緩地伸出自己的手，並非想捉住她，只是希望她能相信我，安心地落在我的手臂上。
果然，她真的就小心翼翼地落在我的手臂上，我捨不得動，她也不敢動。我不動是怕她覺得我有所圖，她不敢動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一隻美麗的蝴蝶願意落在我的手臂上，我已經萬分感激了，就像美麗的恩賜，除了心存感激，別無他求。
山頂那麼多的人，小蝴蝶為什麼偏偏願意落在我的手臂上，真是奇妙。這可能就是緣分，很多貌似不期而遇的緣分，也許早有註定。也許我不知道蝴蝶是誰，從何而來，蝴蝶卻知道我就是她的有緣人。
緣來，我便會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臂，迎接並珍愛著。
我已經不是小女孩，成年的我不再嬉戲，更加喜歡靜觀，靜候，靜默。包括靜觀一隻蝴蝶，一份情緣。
十幾秒後，蝴蝶又小心地飛走了。
欣然目送她離開，飛向不知的遠處。看著她雙翼翩翩，我頓覺心裡花香暗溢，彷彿置身一個春天的花園，滿園都是彩蝶起舞。
二星瓢蟲
喜歡買菜，尤其是綠色蔬菜。這種嗜好有時候甚至有點過激，因為很有可能一古腦兒買了很多種綠蔬，回家卻不知道該選哪個做菜。書到用時方恨少，買菜回家又知多！每次提醒自己蔬菜要新鮮烹飪，不可久置，但每次都會經不住誘惑，特別是天氣漸冷後，看見嫩綠鮮脆的蔬菜，全想買走。
此日，中午下班的路上，就默默告訴自己：堅定信念，只買菠菜，只買菠菜。
如今物流發達，各種蔬菜南北空運，也不分時令，一年四季都會吃到各種蔬菜，大可不必為季節更替而擔心。但是，這些蔬菜都來自大棚，甚至催生，農藥也不可避免。看起來漂漂亮亮的樣子，實際上要麼失去本味，要不就添加了各種超標的元素。哎!無奈城市人沒有田地，不可能像從前的農人那樣自然種植，只好食用這溫室里生長出來的菜蔬。
專家說，先把蔬菜在水中浸泡一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祛除農藥殘留。這個說法，是否科學，難以定論，至少利用浸泡的時間，我還可以做一些其他事，比如淘米、蒸米飯，用淘米水澆花。
浸泡一些時間後，我開始認真清洗菠菜，將菜葉一一挑選出來，正準備再換一盆水時，卻發現水中有一個什麼小動物在掙扎，一看，是瓢蟲！
它仰著身，黃豆般大小，在滿滿一盆水中，顯得那麼楚楚可憐，就像失足跌落河流中，又不會游泳的人一般需要救助。
可不能淹死了它，小生命！我輕輕將它從水中救出來，卻不知道接下來把它怎麼辦。直接從高樓上把它送出去，會不會摔死了它！突然想起它會飛，就打開廚房的窗子，先把它放在窗台上，任自飛去。
瓢蟲沒有飛，靜止在那裡一動不動。我這才發現原來是一隻二星瓢蟲，半個圓球型的黑色背翼上，生有兩個左右對稱的紅色圓斑。這種黑紅搭配，很是鮮明，圓圓胖胖的，討人可愛。
有點新鮮，我需要科普一下，於是我急忙打開手機百度一下。這才知道，瓢蟲並不全都是益蟲，有的反倒是害蟲。那麼，怎麼區別哪些是我們的朋友，哪些是敵人呢?，常見的瓢蟲有二星瓢蟲、六星瓢蟲、七星瓢蟲、十二星瓢蟲、十三星瓢蟲、赤星瓢蟲、大紅瓢蟲等都屬於益蟲，全是我們的朋友。只有十一星瓢蟲和二十八星瓢蟲屬於害蟲，是我們的敵人。還有一個簡便的鑒別方法，就是凡是鞘翅的表面，生得非常細膩，特別光滑，亮晶晶地閃閃發光的，就屬於益蟲。凡是鞘翅上生有密密麻麻的細絨毛的，就都是害蟲。
瓢蟲一生之中，要經歷5至6次蛻皮，每次蛻皮後，身體都會繼續增長，直到積蓄足夠的能量步入蟲蛹階段。它從一個身體嬌柔的幼蟲變成體質強壯的成年瓢蟲時，是一個令人難以想像的過程，幼蟲的身體將被分解，然後重新組合、調整，再加以修飾裝扮，這一切都是為了迎接它嶄新的生命。當它最後破蛹而出變為一隻新的成年瓢蟲時，還要經歷一些轉變，因為此時它的身體仍舊柔軟嬌嫩，尚未完全發育成熟，它必須暴露在陽光下，吸取氧份，使它的體色慢慢加深，斑紋也會逐漸顯露出來……
看來，這小甲蟲和蝴蝶差不多，一生之中都要經歷各種痛苦的蛻變，想要振翅，談何容易啊！
幸好，幸好，這隻瓢蟲是益蟲。否則，我濫用善心，助紂為虐！
它為什麼不動，是因為剛才在水中受到傷害了嗎？我用手去摸它，它向前開始爬行，穩重，緩慢，並不驚慌。我又把它放在我的手心，它順著我的手指向指尖爬去，又返回來，居然還是沒有飛。
它是捨不得離開嗎？那好吧，它應該意識到，我不會傷害它，那就繼續把它放在窗台上，晒晒正午的陽光吧。
我忙著做飯了，等到做好飯時，再去看，它已經飛走了。在一個秋天的中午，它在我的手心裡曾經駐足，然後又不經意地飛走。
菜葉上有瓢蟲，說明這菜也許沒有打農藥，否則靠蚜蟲生存的小瓢蟲如何存活？所以，這頓飯我吃得很香，菠菜的清香沁入心脾，就因為，邂逅一隻瓢蟲，它是綠色的使者。
次日，我又知曉，瓢蟲是天生的游泳高手，它可以在水中潛行的。至於它當時為什麼不飛，是因為翅膀濕了，它需要晒乾翅膀再飛，所以才會在我的窗檯和手心裡停留片刻。可見陽光是多麼重要，即使是那些擁有翅膀的生靈，若是濕了翅膀，也需要先晒乾才可以起飛呀！
原來如此。無論如何，我很樂意，心裡依然充滿了暖暖的祝福。
流浪狗
離開單位時，已是23時。站在樓下等候計程車時，涼風襲人，寒意濃濃。冷冷清清的馬路上，車輛稀少，10分鐘都沒有候來一輛計程車。
於是，就在公交車站牌下坐了下來，再耐心等等吧！坐下來，發現站牌下有一隻白色的小狗，正眼巴巴地望著我。這應該是只流浪狗，夜色中瑟瑟發抖，不知是飢腸轆轆，還是很孤苦。
我向它示好，它開始不停地搖尾巴，並慢慢湊近我後，安靜地伏在我的雙腳上，蜷縮成一個圓團。
站牌下沒有其他人，只有我，身著墨綠色的秋裝，一隻白色的流浪狗，伏在我的腳上，彷彿我穿了一雙毛茸茸的白色雪地靴。
「小狗狗，對不起，我真的沒有任何食物給你吃啊，這個時間，街面上的店鋪都關完了，我也從來不備零食啊！」我給它喃喃說著，小狗似乎聽懂了一般，繼續朝我的雙腳上靠攏，緊緊依偎著我雙腳上的溫度，絲毫沒有任何對我的生疏和懷疑。
真想把它抱起來，抱在我的懷裡，縱然不能讓它飽腹，卻可以給它溫暖。真可惜它不會言語，否則在這樣的一個夜晚，不知道它會給我怎樣的傾訴？
過來一輛計程車，我看看腳下的小狗，搖搖頭，讓司機開走了；又過來一輛車，我再看看它，又捨不得了。我究竟該不該將它帶回家，給它吃點食物，第二天早晨再送回原處呢？
正這樣想著，小狗卻起身離開了，一副默落的樣子。難道它懂得讀心術，它看出了我的猶豫？
我有點懊悔，急忙補救說：「狗狗，跟我走吧！」
它還是離開了，頭也沒回，只是搖著尾巴，逐漸消失在了前方的黑暗處……
它走遠了，我的雙腳還有一種毛茸茸、暖融融的感覺，久久不能散去。哎！到底誰溫暖了誰呢？
我將此事告訴家人，他說似乎我身上散發著一種什麼氣息，總會吸引小狗們靠近，甚至很熟悉，很親熱。
我說，那一定是愛的氣息。媽媽說過，愛的氣息是香的，馨香無比，沒有誰會拒絕真誠的馨香。無論是人類，還是動物，植物。
2014年10月24日於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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