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婦文化為何貫穿我們整個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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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齊雲軻
【作者簡介】齊雲軻，男，1988年生，自幼酷愛文史。2007年以來，在各級各類報紙副刊、文藝刊物、文學網站、微信平台等媒體發表作品六十餘萬字。閱讀悅讀平台簽約作者。系中國散文家協會會員、河南省作家協會會員、河南省孔子學會會員、河南省青少年作家協會常務理事。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一首《香水有毒》就是一場嚴重的傷情流感，曾於2006年把無數人感染，使許多人禁不住流下同情，抑或嘆息，抑或悲傷，抑或痛苦的淚水。這淚流得真切，流得自然，流得令人扼腕。它那感傷的情調，始終瀰漫在聽者的耳畔、心中、頭腦里，使人不由得生出無限的感慨，由它帶著去把早已遠去的往事尋覓，想奮力去挽留住追憶中的那一份感動，那一份唏噓，那一份純真。
歌中女主人公開始是那麼的單純，那麼的可愛，那麼的令人憐惜不已。她是那麼的天真，以為得到了真愛，發自心底地感謝上蒼賜給她一個知心愛人，很是滿足。但是終於有一天，男人對愛情的背叛，使她那水一般純潔的夢兒破碎了。
她從他身上聞到了別的女人的香水味，很是心傷，但她仍抱著浪子回頭金不換的希望，並為男人有外遇而深深自責，以為是自己做的不稱職，才使他有外遇的。甚至懊悔自己不該嗅到那別人的香水味，這樣的話，就可以權當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只求他別離開自己，自己以後會對他更好。
但男人似乎已經鐵了心，要與之訣別。見到自己苦心經營的愛情已經無法挽回，她徹底明白了他的虛偽，他的無恥，他的無情，最後毅然決然地對自己的過去說聲再見，不再依附他，不再被他玩弄，不再使自己的感情為一個不值得去深愛的人所囚禁，而要與之永別，去追尋真正屬於自己的真愛。
這位女主人公同許多文學作品中的婦女命運一樣，最後成了幡然悔悟、走向新生的「棄婦」。其實在歷代文學作品中，這樣的婦女形象還有許多。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詩經》中的一系列的「棄婦」形象，最讓人記憶深刻的是《氓》和《谷風》中的兩個命運基本一致的婦女形象。
《氓》這首詩詳細地敘述了這個女子由戀愛到結婚，再到婚後生活的平淡如水，自己作為一個賢妻的辛苦，後到年長色衰，色衰愛弛，丈夫變心，自己不甘於命運的擺布而與之鬥爭，最後自己毅然決然地告別了早已另抱琵琶的花心丈夫，走向了新生。
在這首詩里，作者首先詳細地敘述了他們的戀愛過程：
氓裝著很憨厚的樣子去到她家做買賣，但卻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借故與她靠近，去追求她。在這個時候，她雖然高興，但也沒有忘了規矩，因為對方沒有良媒，所以不能與之私奔野合，親自把他送走，期待他早日託人來提親。可這個時候，男子竟然發怒了，由此可見他的愛是多麼的不牢固。何況又不是人家的錯，是你不請媒人、不下聘禮就想把人娶走，哪有如此無禮之事？再說，她若真與你走了，對雙方的名譽都會產生不好的影響。
但女子又退了一步：請你不要生氣，實在不行的話，「秋以為期」。到秋天，「以爾車來，以我賄遷」。到了秋天，只要你來，我就跟你走。他走後，他多次來到分別的地方，望穿秋水，卻不見心愛的人來，泣涕漣漣。此時的她是多麼的天真，多麼的純真，多麼的潔凈如水。那純潔的少女情愫，有些期待，有些惆悵，有些無奈。當見到夢兒成真心上人來迎娶她時，她又「載笑載言」，別提有多麼的高興了。
本以為歷盡波折得到的婚姻是永恆的，是堅固的，是不可摧毀的，但夢想卻被現實無情地打破。嫁過去後，她過得很辛苦，並不富裕。但並無怨言，但令她無法忍受的是自己的丈夫「二三其德」，甚至「至於暴矣」。在婆家遭受虐待，回到娘家還受到親人的譏笑，更令她情何以堪！家人的譏笑或許與她當年不經過大家的同意就與人自由戀愛結婚有關。在那個時候，自由戀愛還不為人們所接受，是被人詬笑的。她釀的苦酒只有自己喝了。
不知道此時此刻，她是否會後悔，她的悲慘遭遇令人同情，她的覺醒又是那麼令人可敬。
《谷風》中的她在家是何等的賢惠，與《孔雀東南飛》中的劉蘭芝有過之而無不及，都十分勤勞、善良、淳樸，然而她們又都毫無例外的成了棄婦。但他們又都不甘於命運的擺布，走上了反抗的道路，特別是劉蘭芝和丈夫焦仲卿，一個「舉身赴清池」，一個「自掛東南枝」，唱響了一曲傳唱千古的愛情絕唱，也將一把鋒利無比的劍狠力地刺入封建禮教那潰爛的臭皮囊里。
由此，你又不得不想起那個同為棄婦卻又十分烈性的杜十娘。
一個不甘於淪落風塵的青樓女子，七年的非人生活並沒有磨滅她人性的光輝，反而更加堅定了她渴望光明，尋找光明，追求光明的決心。哪怕只有一絲希望，她也會付出百分的努力。而事實上，他所一直追求的也不過僅僅是正常人的生活而已。可現實卻又與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表面上像個志誠種的李甲卻是個對愛情甚至對人生都毫無主見又見錢眼開的怯懦之輩。
當杜十娘自以為找到了一個知冷知熱的知音，可以帶她脫離苦海，過上正常人的生活無限憧憬之時，卻又一步步陷進了污濁的泥潭。面對著家庭的壓力和財貨的誘惑，見利忘義的李甲還是拋棄了自己曾發誓要終身相伴的女人。
這是杜十娘的悲哀，更是當時醜惡的社會現實為一個下層婦女安排的一個並不誇張的結局。當杜十娘打開百寶箱，看見李甲吃驚和後悔的神色時，心裡除了憤恨，估計還會有些許無奈，些許悲哀，些許悔意，這畢竟不是她所希望的結果啊！
但是事實又清醒了她的頭腦，對自己深愛的人的絕望，對自己命運的絕望，對那個致使她成為悲劇的社會的絕望，終於使她義無反顧地怒沉百寶箱，縱身跳進滾滾長江。這是對負心漢的無聲咒罵，是自己高尚情操的無聲表白，更是對那個污濁的社會的有力控訴。
讓人又不得不想到那些被常年幽閉深宮中的不幸女子，她們在少年妙齡入宮，除了少數的幾個幸運兒為君王寵幸外，其餘的大多數都將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任紅顏憔悴，青絲成霜，白白虛度了一生時光。她們中很少的人會得到帝王的寵幸，有的則甚至一生連帝王的影子也不曾看到一次；如此說來，她們不正是名為怨婦，實為帝王拋棄的棄婦嗎？
她們的生活，無聊，寂苦，難過，誠如白居易在其《上陽白髮人》中寫到的「入時十六今六十」，「宿空房，秋夜長，夜長無寐天不明。耿耿殘燈背壁影，蕭蕭暗雨打窗聲。春日遲，日遲獨坐天難暮。宮鶯百囀愁厭聞，梁燕雙棲老休妒。鶯歸燕去長悄然，春往秋來不記年。唯向深宮望明月，東西四五百回圓。」「上陽人，苦最多。少亦苦，老亦苦。少苦老苦兩如何？」
這些可憐的人，就在這樣熱切地渴盼受寵承恩中望穿雙眼，苦苦熬過一個又一個漫長的夜，迎來晨曦，送走夕陽，又進入漆黑的夜裡，任歲月蹉跎，任時光荒蕪，任自己的金色年華一天天被淚水浸透，被光陰磨滅，鐫刻成一道道如血的殘陽。但是她們所追求的幸福，說白了不過是成為帝王的玩物而已；如此，她們則又顯得更加悲哀，更加可憐，更加令人同情。
讓我想到了魯迅先生的結髮妻子——朱安。她與魯迅在名義上做了幾十年的夫妻，但實際上卻連半日夫妻也不曾做得。魯迅被家人騙回家，機械似的完婚，整整三天，就是不同房。母親說他，他回答：「你不是希望我結婚么，我做到了。」終其一生，他們也僅僅是名義上的夫妻而已。
不覺間，又讓我想起了郁達夫、徐志摩，甚至郭沫若，他們被有的人稱為「流氓才子」，實際上也並不全是冤枉。例如郁達夫，家人讓他結婚，他不像魯迅那麼「固執」，而是欣然答應。婚後，他該怎麼放浪還怎麼放浪，行為極不檢點。
孩子都有了，還興沖沖地去追求王映霞。他二次結婚後，原配妻子孫荃攜子女回家，與婆母同居，吃齋念佛，了此殘生。再如徐志摩，結髮妻子張幼儀是大家閨秀，知書達理，可他從來看不起自己的妻子，也壓根不想與她在一起，一有機會就出去沾花惹草，還領回來別的女人，使妻子難堪。甚至在妻子懷孕期間，竟不去關心，而去拚命地追求林徽因。
他與陸小曼結婚後，張幼儀的心徹底碎了，無奈之下只好用淚水為自己的丈夫祝福。至於郭沫若，更不用再多說了，家有賢妻，然而又停妻再娶妻，傷人也傷害了自己。這幾個鼎鼎大名的人物，我在這裡並非是刻意批評或貶低，只是就事論事。
他們的行為確實也有各自的苦衷，這些我們可以理解；但無論如何，他們有意或無意中造成的後果是，使他們的妻子受到了傷害，使她們得到了痛苦，使她們最後成了棄婦。縱使你有千萬個理由為自己辯解，但她們所遭受的不幸主要還是拜你們所賜。儘管你的心中也有苦，也有痛，也有不甘，也有不忍，也有無奈，可事實上她們所承受的傷痛比你們要深厲的多得多。
至此，又不禁使人想起了歌曲《愛情買賣》中的那個女主人公。被男人拋棄後，她也痛苦過，掙扎過，奢望過浪子回頭，企圖挽回情場上的頹勢，然而男人的行為使她徹底死了心。雖然後來他浪子回頭了，可她也不再理會他，並唱出了「愛情不是你想買，想買就能買」。是啊，愛情不該是買賣，也絕不可以成為買賣，墮落成金錢的奴隸。愛情是純潔的，偉大的，神聖不可侵犯的，我們應該守護好，使之永葆金子般的光彩，永遠純凈如水，儘管現實中愛情並非都遂人願。
女主人公成為了棄婦，也明白了負心漢的愛是靠不住的，自己用真心澆灌的愛情之木本該茁壯成長，鬱鬱蔥蔥，長成參天大樹，開出鮮艷奪目的花朵，結出香味誘人碩果，但是負心漢的絕情斷送了一切。因為愛之切，所以恨之深。即使你浪子回頭，我也絕不再回到你的身邊，因為我對你的心早已被你無情地撕碎了。更何況，這次你的回心轉意是否徹底也很難說，有其一就可能有其二，一次已經足以使我心碎，還能有下一次嗎？所以，痛苦萬分之後，女主人公終於覺悟：「讓我掙開，讓我明白，放手你的愛。」對你的心早已凍結，真正屬於我的愛你這種人是給不了的，你只是我傷情的回憶。我相信我的愛就在前面，一定會來到的，一定會的。
這首歌更讓人想到了而今種種醜惡的社會風氣。歌中女主人公的悲劇是那個負心漢造成的，也是醜惡的社會風氣造成的。改革開放帶來了外國優秀的文化同時，各種醜惡、落後、腐朽的糟粕也蜂擁而入，加之塵封多年的封建殘餘沉渣的泛起，腐蝕著一部分人的價值觀、人生觀。
歌中的負心漢始亂終棄的背後，或是養情人，或是包二奶，或是與人攀比，才將曾經的誓言吃掉。從此又使人想到了曾經壓在婦女頭上多年的夫權，至今似乎仍在作祟，大男子主義仍然潛存於許多人的意識深處，並且間接或直接影響著人們的行為，對社會產生一系列的消極影響。
我們雖然不願意承認也不願意看到這些早該被今天的社會文明拋進歲月長河中的腐朽思想，但又不可否認它們確實還存在，儘管有垂死掙扎的敗相，可短期內又無法徹底消除。我們的社會總體上是好的，但具體到某一層面，我們的努力還任重道遠。
只有早日消除這些不和諧的因素，我們所極力倡導的和諧社會才會取得最後的勝利。
除此之外，還有許許多多文學作品中的以及現實生活中的棄婦形象似乎都與《香水有毒》中的女主人公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無論時代如何變遷，無論時光長河如何滔滔不休，無論歲月荏苒如何無情，她們的相似結局似乎都有著承接關係或說血肉關係。
這似乎也在昭示著中華文化的巨大影響力，幾千年前後的婦女命運竟如此驚人的一致，其傳承性令人瞠目結舌。可這也恰恰說明：老祖宗留下的東西不可丟，因為已經深入到我們的血液里。無本之木怎能繁盛，無源之水豈可長流？任何東西都不會完美，這猶如理科上講的誤差，只能減少，不會完全消除。對於傳統文化，我們應該懷著敬畏的態度，取之精華棄之糟粕，以傳承文明，創新發展。
總之，這是一首非常值得我們反覆聆聽，反覆品味，反覆思索的好歌曲。之前，我聽到過一些對這首歌的責難之聲，我想說的是，如果你真正用心而不是僅僅用耳朵去聽的話，我相信你將不再責難或謾罵它，而會為之感動，為之悲哀，為之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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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問：朱鷹 、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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