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骨文里的婦好:被歷史湮滅的女英雄——《讀史要略之禮樂中華》
公元1976年,這是一個註定要發生大事的年份。
這一年春天,在北中國的歷史名城安陽殷都區內的一個名叫小屯村裡。一場考古行動正是有條不紊地推進。
在今天看來,這場意義巨大的考古行動很有「戲劇感」:前一年冬天,正是安陽人民響應偉大領袖毛主席號召以實際行動掀起「「農業學大寨」的高潮時期,村民們試圖把村西北邊的一片不大不小的「崗地」平整成一塊平地,以凸顯「學大寨」的積極成果。因為這片崗地附近就是著名的殷墟遺址,所以村民們的「衝動」引起了附近考古人員的注意。他們遂以將要對這片崗地進行考古為由阻止了村民的「衝動」。但是形勢又逼迫他們儘早對這塊崗地進行考古發掘。於是,在一系列複雜的報批手續後,1976年春季,考古挖掘正式開始了。
5月16日這一天,考古專家們按照過去的經驗用「洛陽鏟」在崗地周圍一鏟一鏟試探,卻沒有任何收穫。最後大家集體決策在中心部位鑽一個深孔試一試,殊料,當鑽探到五六米時,一次拔鏟上來,居然發現滿鏟都是鮮紅的漆皮,而且鏟內居然帶出來一件玉墜!
一座驚天墓葬就此重見天日。
我們今天知道,這座墓就是著名的婦好墓。
40年後的今天,每一個前往殷墟遺址參觀的遊客都會看到這次發掘的巨大成果:
婦好墓雖然墓室不大,但保存完好,共出土不同質料的隨葬品1928件,有青銅器、玉器,寶石器、象牙器、骨器、蚌器等,最能體現殷墟文化發展水平的青銅器共468件,其中有銘文的銅禮器190件,其中鑄有「婦好」銘文的共109件,且多大型重器和造型新穎別緻的器物。如鴞尊、圈足觥造型美觀,花紋繁縟。三聯甗、偶方彝,都是首次問世。三聯甗是灶形器與甑配套使用,它可以同時蒸出三大甑相同或不同的食品,又可移動位置,使用方便,是炊具的創新之作。
墓內的銅器群不僅是精美的藝術品,而且是商王朝禮制的體現。其中兩件鑄有「婦好」銘文的大銅鉞最令人矚目,因這在古代是擁有「軍隊指揮權」的象徵,也使我們進一步知道了墓主人在當時的崇高地位。
能夠證明墓主人是一個美麗女性的裝飾品為數最多,共420多件,大部分為佩帶玉飾,少部分為鑲嵌玉飾,另有少數為觀賞品。玉器之外還有綠松石、孔雀石、綠晶雕琢的藝術品和瑪瑙珠,以及3件象牙杯,造型美觀,雕琢精緻,堪稱國之瑰寶。另外,墓內居然葬有6800多枚海貝,反映了商王朝時期即與我國東海、南海海域有直接或間接的商業往來和聯繫。
重見天日的婦好,和早先發現的甲骨文里記載的女英雄婦好得到了考古學上的忠實印證。
在甲骨文里,婦好是盤庚遷都以後實現了「武丁中興」的商王武丁之後。約莫生活於公元前12世紀前半葉,是我國有歷史記錄的最早女政治家和軍事家,可謂中國四千年文明史上第一位有據可查的女英雄。在現存的甲骨文獻中,僅安陽殷墟出土的一萬餘片甲骨中,提及婦好之名的就有二百多片。其中記載,商王武丁通過一連串戰爭將商朝版圖擴大數倍,而為武丁帶兵東征西討的大將即是其王后婦好。其中詳細記載如下戰事:某年夏,北方邊境發生戰爭,雙方相持不下,婦好自告奮勇,要求率兵前往,武丁猶豫不決,在反覆占卜後才決定派婦好起兵,結果大勝。此後,武丁便讓她擔任統帥,率軍東征西討,打敗周圍二十多個方國。其時軍隊出征作戰,人數多為上千人,但是婦好攻打羌方時,所帶之兵竟達一萬三千之多,可見婦好指揮能力之出眾。如:
「辛巳卜,登婦好三千,登旅萬,呼伐羌。」
這是甲骨文中記載的出兵最多的一次戰爭,這次戰爭的最高統帥就是婦好。
當時,久經沙場、戰功累累的禽、羽等武丁愛將,都歸婦好率領。那一仗打下來,羌人勢力被大大削弱,商之西境得以安定。
那時,距都城安陽正北一千多里外,還有一個強悍的游牧部族土方。他們經常肆意侵入商的邊境,擄掠人口財物,是商王朝多年的心腹大患。於是,武丁命婦好率兵出戰,一仗而擊退入侵之敵。婦好乘勝追擊,徹底挫敗土方,並將土方劃入商的版圖。
甲骨文記載婦好最精彩的戰役是和武丁一起征伐南方巴方部落一戰。戰前婦好和夫君議定計謀,婦好在敵人西面埋伏軍隊,武丁則帶領精銳部隊在東面對巴方軍隊發起突然襲擊。巴方軍隊在武丁軍與婦好軍的包圍圈中顧此失彼,陣形大亂,終於被圍殲,南境遂平定。這大概也是中國有文字記載的第一次「伏擊戰」。
而在婦好的征戰史上,對中華民族有著至關重要意義的一場戰役,則是由婦好率領的,發生在今天內蒙古、河套一帶的抵禦外族入侵之戰:
據說,這場戰役的作戰對象是在人類歷史上臭名昭著的古印歐人的東征軍。
據歷史記載,在大約距今三千年前,地球曾經歷了一次小冰河時期,全球氣溫下降,高緯度地區的生活條件急劇惡化。只靠狩獵和採集為生的古印歐人不得不向南遷徙。
在這次極具破壞力的古印歐人南下遷徙大軍中,他們首先迫使希臘人從多瑙河流域遷徙到馬其頓地區,導致代表希臘最早文明的克里特文明最終為較為落後的邁錫尼文明所取代,使希臘進入了一個西方學者所謂的「黑暗時期」。
向兩河流域遷徙的另一支古印歐人亞述人則將美索不達尼亞的數千年的先進文明一掃而空。
而第三支向東遷徙的印歐人則在中亞附近分成兩部分:
一部分向南進入古印度地區,他們將創造出燦爛文明的印度原住民征服後,制定了種姓制度,把印度的原住民列為最低種姓,他們被禁止識字和學習自己創造出的文化,最終,比中國起源更早的印度文明就在這種野蠻的種族隔離制度下逐步衰亡了。
另一部分則向東輾轉到達中國。幸運是的,進入中國的這支印歐人被中國女英雄婦好率領的商朝軍隊徹底打敗。當然也可能因為路途遙遠的原因,到達中國的侵略軍數量少且水土不服。但無論如何,剛剛萌芽、還很脆弱的華夏文明在這場突如其來的異族入侵中經受了考驗。而在這次戰爭中,印歐人第一次被擁有玄鳥和龍圖騰的民族所打敗,所以當一部分逃兵回到歐洲後,他們開始為在東方的失敗尋找理由:於是,經過他們長期的口口相傳,「龍」和「玄鳥」便成為西方民族眼是最可怕的動物之一。
博按:在中華史冊上,婦好是第一個出現在甲骨文字里的女英雄,她的「重見天日」具有著十分重要的意義:
其一,婦好是中華文明基因的守護者。民國著名人文學者李濟曾把所有記載婦好指揮的「戰爭」的甲骨文進行系統梳理研究,得出一個結論:這些最為可靠的原始資料,透露了中華民族在形成時代艱苦奮鬥的真相,尤其是那場發生在內蒙古河套地區的外族入侵之戰,實際上是奠定了中華文明此後一連串決戰的序幕,其重要性不亞於傳說中黃帝領導的阪泉和涿鹿之戰。因為武丁時代征伐的外族,「與蹂躪印度文化的雅利安民族以及征服兩河流域的迦塞族有極其相近的文化關聯,並且有些血緣關係;他們雖沒有文字,卻擁有很進步的戰爭武器」,但「在這一時代,中華民族在西北邊疆打了一次勇敢的、勝利的自衛戰,這一戰奠定了殷商時代二百年的文化生活,成為東亞及太平洋區域建立一個偉大文明的新基礎」。遠古時期的印歐語族人還處於野蠻時期,他們根本不把其他民族的人當人看,他們不是設法和他們打敗的民族融合,而是制定出種族隔離或種族滅絕制度。遠的如入侵印度的印歐人(即雅利安人)的種姓制度;近的如歐美人在非洲販賣黑奴和對美洲印第安人的屠殺。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婦好對於華夏文明的貢獻難以估量,因為那時萌芽階段的華夏文明架構還很脆弱,如同一棵小樹苗,一場暴風雨就能將其摧毀;不像13、14世紀時已經有了深厚的底蘊和基礎,如同參天古木,雷霆風暴過後,挺拔依然。所以,李濟認為,從這個意義上說,婦好還是中華民族和中華文明的拯救英雄之一。站在這個意義上說,婦好無疑是中國歷史上為數極少的真正「女民族英雄」。
其二,女英雄婦好的「重見天日」,還給今天的歷史學者帶來這樣一個疑問:為何除了甲骨文之外,在中國此後煌煌萬卷、汗牛充棟的史冊里,竟然找不到一個關於婦好的文字?婦好以一女流之輩,生於遠古蠻荒時代,以戰功彪炳當時,曾挽救過國家危亡,被甲骨文反覆書寫,為何繼商而起的周朝史官們,竟然連兩百年前的前朝如此重大的歷史人物都不著一筆?即便是曾經努力考證過距其3000多年前的阪泉之戰的司馬遷,他在撰寫距其僅1000多年《史記·殷本紀》時,為何也對在殷商中興中做出巨大貢獻的婦好隻字不題?這不能不說是一種莫大的「選擇性」遺憾,也只能說其中一定存在著文化上的女性歧視。而站在今天的立場上,通過婦好的「被埋沒和湮滅」,再縱向和橫向比較中華歷史,我們可以肯定地說:自殷商之後以儒家文明為核心的中華文化體系里,在對待男女平等這個人類共通的社會學問題上,確實存在有巨大的不公和缺陷。君不見,當我們打開漫長的歷史卷宗,幾乎找不到任何象婦好這樣的英雄式女性(有一個梁紅玉,但其功績卻小的可憐);但是,反而是那能夠引起我們無限遐想的風流淫蕩、爭風吃醋、狠毒弄權的女輩,卻多如牛毛。隨便打開我們的今天的電視、書本以及網路界面,撲面而來的不是妹嬉(夏桀)和妲已(商紂)的紅顏禍水,便是褒姒(周幽王)和驪姬(晉獻公)的荒淫無恥;不是呂后(漢初)和武則天的亂政干權,便是賈后(賈南風,西晉「八王之亂」)和馮太后(北魏)的禍亂之源,不是小周后(南唐李後主)們的狐媚妖艷,便是萬貴妃們的(明朝)內宮政治;不是莞嬪們的爭寵奪權,便是老佛爺的陰險毒辣——彷彿數千年中華文明史,都是由壞女人主導其中,彷彿所有的朝代更替,都是因為女人的禍害,彷彿所有的昏君惡相,背後都有女人的原因——尤其是在掌握著如椽史筆的儒家精英們看來,如果沒有辦法解決王朝代際更替的「歷史性難題」,也只好讓那些「紅顏禍水「們去承擔歷史的終極責任。這種把複雜原因簡單化、把體制原因個人化、把男人原因女人化,幾乎成為此後歷史述事的經典模式——站在這個視角,當今天的我們努力提倡男女平等的時候,我們有必要向著以婦好為代表的,對中華民族做出歷史性貢獻的所有中華女英雄們,進行誠摯的檢討和致以崇高的敬禮!儘管這是遲到了3200年的檢討和敬禮,但也算是聊勝於無。
本文行將收筆的時候,忽然想到,當1976年,被歷史湮滅了3200年的女英雄婦好重見天日不久,在中國,有兩位歷史偉人溘然辭世:他們一個是被奉為東方救星的毛澤東,一個是被稱為「當代伊尹」的「周總理」;前者使中華民族「重新站起來了」,後者則和婦好同朝的伊尹一樣,幾乎成為一個名相的符號——本書把他們三人以這樣的方式在1976年的相遇視為一種巨大的歷史巧合和安排——也許其中冥冥中為我們說明了某種穿越3200餘年時空的沉重話題。
君以為然否?
那些讓你醍醐灌頂的歷史
那些能夠顛覆三觀的歷史
那些漸近還原真相的歷史
《歷史的醍醐》系列叢書是讀史要略作者最新力作,顛覆性的歷史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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