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63歲的許文強遇上64歲的馮程程
上海灘
上海灘
葉麗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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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篇遲到的文章，到今天已毫無時效性。
更何況，在這個熱點轉瞬即逝的年代裡，尤其是讓人眼花繚亂的娛樂圈，人們的目光前一秒還對準李小璐和PGONE，這一秒又聚焦在馬蘇和黃毅清身上，下一秒又被曾志偉和藍潔瑛的傳聞吸引走了……
又有多少人會因為一張合影而感慨幾天？更何況，合影的兩位主角都已經年過花甲，進入人生的暮年。
讓時光倒流，回到38年前的香港。
這一年，邵逸夫的香港無線（TVB）要推出一部民國劇，叫做《上海灘》。扮演女一號馮程程的趙雅芝那年26歲，從空姐轉行當演員的她，當時已經跟鄭少秋搭檔，演出過《倚天屠龍記》里的周芷若和《楚留香傳奇》里的蘇蓉蓉，但是距離後來的《戲說乾隆》和《新白娘子傳奇》，還有十幾年的時間。
扮演男一號許文強的周潤發，那年25歲。比起當時的鄭少秋，他還遠遠算不上香港無線的台柱子，只不過主演了幾部膾炙人口的長篇劇，比如《狂潮》，比如《網中人》，而且沒演過什麼英雄人物。
扮演男二號丁力的呂良偉，那年24歲。從無線藝員培訓班畢業不久，還是一個完完全全的新人。
這三位如果放在今天，都屬於小鮮肉的年紀。但是今天的小鮮肉，卻絕對塑造不出那樣經典的許文強、馮程程與丁力。
現如今25歲的男演員，多數還靠在銀幕上賣萌耍帥，賣弄自己的荷爾蒙與膠原蛋白，哪裡能夠詮釋複雜的人物心理？而25歲的周潤發，卻把自己關在放映室，一遍一遍觀摩二三十年代舊上海的電影，把那個年代上海人的言談舉止熟記於胸……
而趙雅芝或許並不需要太多的準備，因為趙雅芝身上本就是一種屬於東方的古典美，有許多人認為，《詩經》當中的「美目盼兮，巧笑倩兮」是形容趙雅芝最準確的文字。她塑造的一系列經典角色：馮程程、姚木蘭、程淮秀、白素貞……莫不像是詩經國畫里走出的女子，婉約優雅，外柔內剛，那種氣質，是許多扮相現代、思想西化的女子無論如何都學不來的。
《上海灘》一推出，在香港立刻萬人空巷，大結局上演當晚，全香港的街上幾乎沒有行人，全都回家看許文強之死。《上海灘》之後，香港無線又推出過許多經典劇集，有古裝的金庸劇，有時裝的商戰劇，83版《射鵰》、《鹿鼎記》、《義不容情》、《大時代》、《笑看風雲》……皆是讓人難忘的作品，然而，幾乎所有關於電視劇的評選，佔據榜首的，永遠都是《上海灘》！
1990年，香港無線電視評選八十年代十大劇集，《上海灘》名列榜首，馬來西亞評選二十世紀華語電視劇百強，《上海灘》名列榜首，新加坡評選二十世紀百部經典華語電視劇，《上海灘》名列榜首……
它，已經是一個前無古人的里程碑，只可仰望，無法超越。
1985年，《上海灘》被祖國內地引進播出，再次在全國掀起熱潮。60後、70後恐怕都記得那個年代，人們搬著小板凳，圍坐在黑白電視機前，等著三聲槍響後，《上海灘》的音樂響起，然後被許文強與馮程程迷得神魂顛倒……
在改革開放初期，文化生活相對貧乏的年代，內地的觀眾第一次在影視作品當中看到這樣的男主角——竟然不是高大全式的英雄，和過去影視作品裡的男一號太不一樣！和當時已經播出過的霍元甲、郭靖也不一樣。他竟然身處黑幫，竟然不擇手段，竟然有些脆弱而不夠剛強，但是，他未泯的良知，愛國的情懷，俊朗的外表，瀟洒的談吐，再加上周潤發完美的演繹，卻更加讓觀眾牽腸掛肚。
雖說那是一個流行戴蛤蟆鏡、穿喇叭褲的年代，但是又有多少人，偷偷戴起了禮帽和圍巾，穿上長風衣，目光故作憂鬱地叼著煙，當自己是許文強？
1982年出生的我，對《上海灘》熱播時，只有非常模糊的印象。當時我三歲，記得在坐在外公家的大床上跟全家人一起看，只有一個情節印在了我童年的腦海里——丁力砍下了許文強的小拇指，回去給馮敬堯交差！還有就是三位主角的名字，再無任何記憶。
轉眼到了1999年的暑假，我17歲。過了這個暑假，就要升到高三了，如果是今天的中學生，高二和高三之間的暑假，那肯定正是拚命複習的時候，可那個年代的環境怎麼就那麼寬鬆呢？當時還沒有網路下載，正是VCD最火爆的時候，家家戶戶幾乎都有，成龍代言的愛多VCD，李連杰代言的步步高VCD……
有一天在音像店裡看到了《上海灘》的全套VCD，立刻租下，拿回家用三天時間看完，如痴如醉，於是又看一遍……
那個暑假，每當想到高考，想到各種青春的煩惱，腦海中就會不自覺地響起《上海灘》的旋律，自己也會偷偷點一根爸爸的香煙，模仿著許文強的眼神，讓自己沉浸其中。
後來看過不少版本的《上海灘》，1996年張國榮、劉德華、寧靜主演的電影版《新上海灘》，1996年TVB重拍的陳錦鴻、陳松伶版《新上海灘》，2007年高希希執導的黃曉明、孫儷版《新上海灘》……
沒有一部能夠超越，連邊兒都夠不著。充其量，張國榮、劉德華版有點自己的特色，但依然無法超越原作。
這就是我看到周潤發突然到《八個女人一台戲》的現場探班，與趙雅芝合影之後，激動和感慨的原因。
畢竟，當38年前周潤發與趙雅芝拍攝《上海灘》時，都還處在人生的如詩芳華，一晃38年，發哥今年已經63歲，芝姐今年已經64歲！雖然歲月眷顧，並沒有在他們臉上留下太多痕迹，但是人們依然免不了嘆一句，少年子弟江湖老，剎那芳華彈指間。
其實在《上海灘》之外，周潤發和趙雅芝還合作過《江湖小子》《播音人》等電視劇，但是之後就很少再同時出現，根據小申掌握的資料，兩個人最後一次在熒幕上同時出現，應該是1987年無線台慶的時候，周潤發與趙雅芝、呂良偉在舞台上合作了一個搞笑版的《上海灘》，從此再沒有見過二人同台。
多年以後，趙雅芝與《新白娘子傳奇》中的許仙葉童、小青陳美琪在江蘇衛視的跨年晚會上重聚過，也與《戲說乾隆》中的乾隆、賈六、寶珠重聚過，但是始終沒有與許文強重聚過~
30年來，發哥三奪香港電影金像獎影帝，成為世界級的巨星。1995年勇闖好萊塢後，又轉身回國，幾年來依然不斷推出作品，雖然良莠不齊，但是只要有發哥主演，哪怕爛到《澳門風雲》那個地步，人們也依然願意為了心中的情懷買單，我也一樣。
而除了作品，人們更加敬重和羨慕發哥笑看風雲的人生態度，作為一代巨星，經常身著便裝搭乘地鐵買菜逛街，普通遊客經常能捕捉到野生的活周潤發，而且不用自己要求，發哥都會來跟人合影！以至於前不久我在香港搭乘地鐵時，時不時就看看周圍，會不會就能跟周潤發擦肩而過。
去年，生活簡樸的周潤發宣布，裸捐全部的56億身家，已經設立好了慈善基金會，辦妥了所有手續。人們感慨，人活著有三個層次：第一個層次：活著。第二個層次：體面地活著。第三個層次：明白地活著。周潤發活到了第三個層次。
而趙雅芝則成為不老女神的化身，有許多人總拿劉曉慶和趙雅芝對比，要我說，毫無可比性。劉曉慶的年輕，是一種刻意的裝嫩，看似活力卻難脫俗氣。而趙雅芝的談吐舉止，優雅得體，嫻靜溫婉，氣質符合年齡，只有容顏不老。
也有人總是想找出一切證據，證明趙雅芝是整容了，才保持著如此年輕。但問題是，整容只能讓容顏暫緩衰老，而趙雅芝不老的，顯然不只是容顏。而是一種人生態度，一種處世方式。對容顏和身材的保養只是一個方面，若要有趙雅芝那般雲淡風輕的優雅，那麼，對性格的修鍊，對情緒的控制，對人生的豁達才是關鍵，看看人家跟丈夫是怎麼相處的！如果只想著靠整容，那是本末倒置，南轅北轍。
還有些人動輒就像發現新大陸了一般，看吧！趙雅芝也有皺紋吧！看吧！趙雅芝的皮膚也不能細看吧！那又如何呢？還不允許人家優雅地老去嗎？
當63歲的許文強與64歲的馮程程再度相遇，有沒有變老，是個很無聊的話題，其實只要腦海中響起「浪奔浪流，萬里濤濤江水永不休，淘盡了世間事，混作滔滔一片潮流……」不就夠了嗎？
或許，劉德華唱的國語版《最愛上海灘》歌詞更加貼切——難忘，燦爛，誰會忘得了上海灘，難忘，浩瀚，一浪一浪的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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