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一生的歡喜
橘子水
2018.1.19
我想寫寫爸媽的愛情。它是平凡的，卻又是濃烈的。
爸媽的婚姻其實是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不過，它的完成並不似這八字一般粗略簡單理所當然。
那一年，爸爸25歲，媽媽22歲。
爸爸和媽媽見了一面之後，雙方的家長都很滿意，媽媽已經搬進爸爸家裡住，但爸爸卻離開了家鄉，沒有留下任何的解釋。
那時候爸爸是一隻嚮往自由的鳥，是不甘於被囚在籠子里的，外面遼闊的天空才是他的心之所棲，他渴望轟轟烈烈的青春，他要去追求不一般的人生。
媽媽雖心儀爸爸，但爸爸沒說拒絕，卻也沒說同意，這樣的不辭而別讓她感到了莫大的難堪。媽媽收拾東西回到了自己家裡。
有時候讓人難過的不是赤裸裸的拒絕，而是那些不明確的曖昧。它就像蠶絲在你的心上纏繞，你解不開，卻又捨不得一刀把它剪了。
直到一年後，爸爸從遠方回來，他們才又重新在一起。
所有人都曾年輕，所有人都曾叛逆。他們都曾太過自我，他們的心很小很小，小到只容得下自己，小到連別人呵手相捧的愛都接受不了。
他們需要一些青春歲月的蹉跎，需要一些歷經世事的沉澱，去豐盈自己的內心，然後在一個合適又美好的時機，溫柔地去迎接另一顆心的入駐。
媽媽是個熱情開朗的人，她總能很快和周圍的人熟絡起來，並和他們很好地相處。
媽媽干起活兒來手腳特別麻利，把家裡的大小事情處理得妥妥噹噹。
但媽媽總說自己不夠好，身材不夠高挑，容貌不令人驚艷，也沒有一顆會賺錢的腦袋，有時候她覺得自己是配不上爸爸的。
張愛玲說，愛上一個人的時候，會低到塵埃里，開出一朵卑微的花。
媽媽愛爸爸，爸爸的光燦爛耀眼，絢麗奪目，照亮了媽媽的整個世界，卻也讓她看不清自己美好的模樣。
爸爸沒有對媽媽說過「我愛你」之類的話。但我知道爸爸同樣是愛媽媽的。
爸爸平日里不做飯，不洗衣服，也不掃地。這並不是因為他沒有能力，也並非他不情願做這些，而是他非常細心地考慮到了媽媽的自尊心，所以他讓媽媽做她能力所及的事情。可是，只有是需要耗費諸多精力去做的事情，爸爸總是會一個人獨自完成，從不讓媽媽操半點心。
爸爸的愛太隱秘，似乎只要你一恍神就會看不到，但爸爸的愛卻又那麼深沉，只要你再用心一點就能感受到它的熱烈。
也許媽媽不會知道，爸爸也曾因她而哀愁慨嘆過。爸爸不是勢力的人，但有一次他卻深深地嘆了口氣說，要是他能賺很多錢就好了，他只是想要給予媽媽更好的生活。
無所謂追名逐利，無所謂思安尋樂，不過是想在愛的人面前表現出更好的自己，不過是想讓愛的人過得更好。
他們都不是完美的人，卻又愛上不完美的對方。但有時候愛情真的無關於你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不是因為你有多麼優秀不可挑剔，不是因為你腰纏萬貫富可敵國，也不是因為你才華橫溢萬眾矚目，只因為跨越萬水千山，出現在我面前的那一個人是你，那便是我這一生的歡喜了。
兩個人一起生活難免會有摩擦，哪怕我愛你愛到刻了心，入了骨，還是免不了會有失控的時候。
爸媽也有過很多次爭吵，最凶的一次差點鬧了離婚。
那時候爸爸賭博成癮，常常是沉溺賭場徹夜不歸，最後還把家裡的存款幾乎全輸了去。媽媽痛徹心扉，淚流不止，收拾行李回了姨媽家。
如果一個人連家都不要了，那他的心裡一定是絕望了。媽媽是怨的，她怨爸爸的不知分寸，也怨自己的無能為力。
爸爸並沒有開口認錯，對媽媽的離開亦沒有挽留。爸爸是一個很驕傲的人，在我的印象里，他從來沒有低頭的時候。
整整兩個星期，他們沒有任何聯繫。
之後，媽媽給爸爸打了第一個電話，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卻是：離婚吧。
媽媽雖然愛得卑微，卻同樣帶著與生俱來不容俯視的倔強。??何況她知道，如果不狠心一次，未來的路他們同樣沒辦法繼續走下去。
爸爸掛了電話，表情依舊淡淡，卻明顯紅了眼眶。
他，不同意。絕對不會允許。
最後，爸爸去把媽媽接回家了。
他依舊沒有開口向媽媽道歉，但自那以後他再也沒有踏進過賭場一步。
有時候不願低頭，並不是因為我覺得丟臉亦或難堪，而是因為我不想讓你再看到這樣一個差勁的我，我不希望是你愛錯人。我只是想做回那個讓你感到驕傲自豪的人。
媽媽的身體一直不太好，暑假的時候，我陪她去醫院檢查，結果出來是患了乳腺腫瘤，需要做微創手術，出院後兩個星期內不能幹任何粗重活。
這對於大多數的農村家庭主婦來說，其實是極其為難的事情。因為她們從步入婚姻的那一刻開始，就像是被神明判定了命運一般，丈夫就是她們的宿命，照顧家庭是她們的不可違抗的義務，而她們亦是對此赴湯蹈火義不容辭。
在醫院裡遇到一位也曾患同種疾病前來複診的阿姨，聊上幾句，她說，哪有那麼好命，出院了之後什麼活兒不是自己干啊。
媽媽出院的時候，恰逢是開學的日子，我必須回校。臨走前，我叮囑爸爸一定要照顧好媽媽，他的臉上卻浮上一絲慍怒，嗔了我一句：「還用得著你說。」我暗自偷笑。
歲月是個神奇的魔法師，會把兩個人長滿稜角的愛情變成一顆圓滑的寶石，它依舊珍貴無比，卻不會戳傷對方。
謝謝是你陪我一起成長，陪我一起去愛，陪我一起變老。你是我年少的歡喜，亦是我一生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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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不箏的時光島
我是｜橘子水
願與飛鳥共棲一座島嶼，親近日月晨昏，將時光的故事輕輕說予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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