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極，不掰扯一塊饢餅下肚不痛快
想吃饢餅了。
有段時間想清清腸子喝了不少粥和雜糧稀飯，終於還是有一點厭煩了。
印度菜的魔力在於香氣，而不僅僅是人類對於脂肪和糖類的渴望。
不管什麼肉菜都給泡在醬里製作，那裡頭的十七八種大料從第一次吃下肚就從未真正消失過，隔個十天半個月的從腦子裡冒出來開始熱舞，其熱情其真摯叫人根本無力抵抗。再加上這要命的嚴寒，讓人實在是想痛吃一塊熱乎的饢餅。
十二月末的北方出去吃頓飯不容易啊，人上下被厚實的羽絨服和棉褲包著，手插進兜里努力邁開兩條腿走路活像個粽子。一路過去雪都化成了泥，大靴子踩進去提起來能發出「波咯」的聲音。風從所有角度不定時刮來，人也只好縮起脖子把腦袋微微低著，兩眼湊在帽檐底下看著前方，告訴自己快到快到了。邊上的野草被雪裹著也是動彈不得，一副元氣大傷的樣子，估計暫時也沒了「春風吹又生」的神氣勁兒。
我自己比較喜歡的一家店看著像是家庭作坊，量大不貴，品質感人。
木質的小飯店，很簡陋的招牌，夾在兩家連鎖快餐中間氣定神閑的，氣質像極修行的印度老頭兒。進門發現最近還重新裝修過了，格局變了變牆壁也重新粉刷了。原來很塑料的黃色換成了依然很塑料的綠色，不過看起來倒是鮮亮了很多。
要是吃套餐呢就直接食堂模式，飯和餅都給你配好了，肉和菜可以自己選。
舀菜的師傅手拿一把大鋼勺，一雙渾圓發亮的眼睛跟著你的神兒走，真要死，眼睛落到哪個菜上看著都好吃。我菜名兒還沒說完，師傅腦袋一晃自動給幫補全了，大鋼勺鑽入菜裡頭迅速舀好裝盤。拿回桌上一句話沒有，幾勺功夫把湯汁淋在飯上，抄起勺子就是往嘴裡狠狠來上一口。
不過別的菜再怎麼好吃，我還是最中意這饢餅。
這店暖氣一般，就算東西熱乎著，沒過多久就要涼了。偉大的無產階級思想家魯迅同志告訴過我們，要在有限的時間裡面，作出無限的革命成果！要是這會兒把飯菜全吃完了，那饢餅一會兒就直接是一塊涼麵皮子我還吃個什麼？！什麼叫忍痛割愛，剛扒拉了幾口飯菜的勺兒現在只好停了下來，肉菜失寵，饢餅上位。
冬天的時候店家忙著做外賣生意，圖個方便把饢餅包在錫箔紙裡頭保溫，客人要了，從暖箱裡頭直接拿一塊出來。
問題是餅熱乎歸熱乎，被這麼一悶把水汽都給吸進去了，雖然香氣未曾減少，可一副癱軟的樣子讓人瞧著就覺得差點意思。
這饢餅最要的就是一個干乎的面香。剛從泥爐子里烤好的餅表面上有點點的黑色焦塊，這東西西式麵包房裡頭就出不來，必須得是這種土味的做法才行。
以前我們小區後門有對賣芝麻餅的兄弟差不多是這麼個路子，推一個大鐵爐子上攤。爐子裡邊燒著，把麵糰貼在巴掌上迅速貼到爐壁上去，出來也有類似印度饢餅的焦香效果。
不過印度人對這些小焦塊有更為強烈的執念，要是一般烤法出來的焦香不夠，能把餅拎起來直接湊到火跟前要它出來。餅被他這麼一搞嚇得要死，發酵的麵糰再次膨脹，脹起的餅皮被均勻地抹上了一層深棕色，手指最後幫著上點酥油，抄起來對半切就好上桌了。
吃餅的時候一般拿手撕成條狀，畢竟不是麻餅，饢餅有韌性，要是直接上嘴怕是要牙齒抓著餅脖子往後梗，這就過分有損形象了。
由於製作過程中加入了酸奶的緣故，印度饢餅自帶一股奇特而濃烈的奶香氣直往你鼻子里鑽。拿手微微一使勁，焦脆的餅底被撕扯開帶出裡面綿軟的纖維，小茴香的味道包裹著麥香愈發濃烈。
撕扯，入口，撕扯，入口，撕扯，蘸醬，入口，撕扯，入口。
這餅最後是越撕越小，就老有這麼一種幻覺好像一塊餅掰得小了就跟吃兩塊餅似的。
我之前以為這印度饢可能跟新疆饢類似，結果大錯特錯。新疆饢厚實粗糙，吃起來基本是干嚼，掰一小塊吃慢慢嚼出那麥香味。印度餅子可太有嚼頭了，最要緊的就是裡頭綿密的質感，喜歡這家店的饢就是看它一個厚薄適中。也有些店的饢比這家厚實許多，吃口更甜一些，那基本就脫離了餅的概念是麵包了。
之前的網上偶爾看見一些印度當地平民的照片兒，瘦瘦黑黑的印度男生一腦袋亂髮，牛仔褲光腳配涼鞋，坐在馬路地上面前是跟我同款的大餐盤子，銀色質地光得發亮，中間是飯和餅外面圍著八個醬碗，男生手裡攥著饢餅蘸蘸醬就往嘴裡送。
以前覺得印度小孩兒吃的啥玩意兒，菜都煮成坨坨了能好吃嗎。
現在想想我那會兒懂個屁啊。學無止盡，學無止盡。
吃完飯人迅速進入一種微微眩暈的狀態，大量的碳水化合物攝入衝擊著人的能量補給，感覺自己的魂兒在離肉身不遠處吊著。人像是手腳綁上了繩兒的牽線木偶，自己得告訴自己，來，抬左腳，落地，走，右腳跟上。轉到付賬的地方再謝過老闆，晃晃悠悠地出了這扇門。
耳朵後面傳來一句印度味兒的歡迎再來。
完了，那十七八味兒料又給勾起來了。
［花褲兜］
生活，言論，食物
所有古怪的荒誕想法
TAG:過半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