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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對朋友有底線是武松的性格

水滸傳中,作者花筆墨比較多的一個人物,武松算當之無愧。武松集合了李逵的剛勇、魯達的義氣和石秀的乖覺於一身,而且與魯達一樣,是一個有慧根的人,能及時看透世事,激流勇退,最終保全了性命,更修成了正果。

在水滸的世界中,殺人、打架是稀鬆平常的事。武松最初殺人是為胞兄報仇,之後殺張都監十五口是為泄恨。二者武松不願殺人,走上殺人這條路是被逼無奈之舉。

作者為了極力描寫武松之勇,還不止一次藉助酒力來做文章。在景陽岡上的客店內,一般人喝上三碗店裡的酒就醉了,武鬆一口氣喝了足足十八碗,而且酒後赤手空拳打死猛虎。之後,單挑蔣門神,每經過一家酒店必喝三碗,酒後的表現堪稱一絕,不僅增加了十分神力,且使出了平生絕學—玉環步、鴛鴦腳,八個身高九尺的蔣門神打得當街求饒。

武松之勇,非匹夫之勇不自量,實則是實力的表現,這樣有名有姓的招數在水滸中實不多見。

整部水滸講義氣的人可以說不在少數,武松的義又與旁人有些不同。

武松最重兄弟之情義。武松對哥哥的情義有多深呢?有一個細節值得提及。書中第二十八回寫到,武松被押解到孟州,途中經過十字坡張青夫婦的客棧,好漢之間惺惺相惜,與張青結為異姓兄弟,後武松辭別張青夫婦時內心忽然感激起來,請注意,作者用了「忽然感激」。為什麼忽然感激?實際上,還是反映了武松對親兄武大的感情。要是武大不被殘害,自己不也有一個噓寒問暖的親哥哥嗎?而現在親兄被殘害,自己又遭發配,而張青夫婦待自己如同親兄弟一般,不禁觸及到了這個剛硬漢子內心最柔軟的地方,想起了哥哥,想起了自家的遭遇,暖流與寒流交匯,自然電閃雷鳴。後來武松與張青夫婦一同在二龍山聚義再共同入伙梁山泊,一直維持了親密的關係。足可見手足相連、兄弟情深。李逵和李達也是兄弟兩個,同樣是弟弟頑劣,哥哥本分,但李達卻能帶一幫人去家裡捉拿回家搬取老娘的李逵,這種兄弟情感怎比武松兄弟?

武松的義還體現在他對待朋友上。與朋友之交,武松不為利而重義。所謂義,是不計回報的付出。武松剛被押送到孟州,就被管營的兒子施恩給看上了,作為一個犯人,卻被奉為上賓,每天好吃好喝侍候著,當武松得知施恩的真正意圖是想讓他奪回被蔣門神霸佔的快活林時,當即表示要去搶回來,而且撂下句話「打死人了,自己償命」。

難道就因為人家管吃管喝,就這樣輕易被人收買、甘當了別人的打手?

恐怕不是單單如此。施恩是不是好人書中沒有提到,蔣門神勾結地方官強搶別人的地盤可絕不是好人,是武松眼裡「不明道德」的人。作為武功高強的人,武松不會欺負弱小,正如在張青酒店裡說過的,是一個「不肯害為善的人」,反而對欺凌弱小的人恨之入骨,這一點與他的成長經歷有關。這幾個方面湊在一起,武松才答應了施恩的請求。如果施恩跟西門慶一樣的人,必然被武松拒之千里。後來,武松遭人陷害,施恩三次進入牢房探視,不惜重金疏通打點關係,也驗證了武松沒有看錯人。

然而,武松的義是有底線的。值得的人,敢兩肋插刀;不值得的人,不犧牲初心。樑上山,能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人不在少數,而既能做到講義氣,又能兼顧內心想法的人,卻不多。武松卻算一個。

這個方面,要從武松與宋江的關係說起。武松遇見宋江是在落魄潦倒之時,受到了江湖上人人稱頌的宋江的禮遇和接濟,當然心懷感激,容易被感動的武松,在離開柴進莊上時主動提出與宋江結為異姓兄弟,客店內兩人撮土焚香、行八拜之禮,正式結拜,臨了想必是執手灑淚作別,約期再會,這一結義武松在回家的路上一直沉浸在喜悅中,內心久久不能平靜。武松二度殺人被迫喬裝改扮去二龍山入伙,路上因誤打了孔亮,在孔太公莊上又一次遇到宋江,臨別時,宋江邀請武松一起去清風寨,卻被武松婉言謝絕,因為這個時候的武松與當初離開柴進莊上時心境已大不一樣,殺了孟州最高軍事長官,背負15條人命,已深知犯了不可饒恕的罪過,這時貿然到清風寨,可能羊入虎口,而且也會連累結義大哥宋江,況且已經定下了上二龍山的主意,武松的回絕反映了他對義的把握十分有分寸,不想把自己的腦袋拴在別人手裡。

這個時候的武松,已經不是景陽岡上打死猛虎,想靠一身本領在主流社會中打拚一番的武鬆了,張都監的陷害和官官相護的齷齪已令他深惡痛絕,雖然說出「異日不死,受了招安,那時卻來尋訪哥哥未遲」的話,恐怕也是隨口一說而已。

二龍山入伙梁山後,武松更是招安的堅定反對派,而明明內心不情願接受招安,卻毅然追隨結義大哥宋江,東征西戰,最終失去一隻臂膀,選擇在六和寺內出家,不願上京城接受封賞。憑藉武松的本事,他本可以學公孫勝退隱了之,但正是對義的堅守,才使得他在宋江用人之際,選擇一路追隨,算是信守結義之盟,且一旦功成名就之時,又不貪圖榮華富貴,依然堅守內心的真實。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對朋友有底線是武松的性格。

如果說武松與宋江的關係是倒在杯中的開水,慢慢冷卻,而與魯達的關係就如爐火上的一壺水,不斷升溫。書中雖然對武松和魯達之間的言談舉止沒有多少描寫,實際上,武松與魯達的親密關係不會低於張青夫婦。張青是武松落魄時結拜的兄弟,更兼孫二娘待武松親兄弟般,武松從小缺少母愛,所以張青夫婦與武松的關係必然十分親密。而對於魯達,兩人不但同樣富有正義感,尤為重要的是,兩個人同樣豪爽,同樣反感招安,數年朝夕相處,無數次衝鋒陷陣,想必「三觀」投契,後來在六和寺一個坐化,一個出家,比起那些接受了招安反被算計了的兄弟們來,內心早已去了俗世的躁動,找回了一方寧靜,兩人均得善終。

武松死後被趙官家封為清忠祖師,「清」表明一身清白,而這個「忠」字,雖是大宋皇帝的一廂情願,卻極符合武行者一生奉行的「義」的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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