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三友,我們在華山有緣相逢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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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周一、周五晚9點
講述史星文散文自述集
史星文散文自述集《書法寫我》
第三章 夢追古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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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中的院牆
我交朋友, 主要是為了向朋友學習。
華山三友是我和吳振鋒、遆高亮兩位熱愛書法的朋友; 因為常在華山這塊地面活動,就被外界稱為華山三友了。如果從一九八七年那個艷陽天我們在華山有緣相逢算起,迄今已是三十個春秋。三十而立,三十年能長成的一棵大樹,一定也能結許多果實。「聚華山交友交華山三友,以翰墨結緣結翰墨世緣」,這是我幾年前為三友寫的對聯,它表達了我對友誼的珍重。
那時我在渭南,振鋒在華縣金堆城,高亮在華山,三地恰好形成一個等邊三角形,三角形的邊長都是五十公里。那時我們正年輕,因書法生無限憧憬。平日里當然盼過星期天,星期天是我們三個人書法的節日。那時我們的思想很純粹,對書法的虔誠有如佛教徒朝拜佛祖;那時我們能狂起來,敢徹夜不睡覺,喝酒敢自己將自己放倒,寫字也是了無羈絆一任筆墨縱情恣肆,一切只是真。華山見證了我們的友誼,華山給了我們自信,華山也教會了我們怎樣寫字,如何做人!
「雖然我們不是天天見面,但總是常常見面,說不清什麼緣由我們就聚在了一起;要是有幾天沒見面,我們會彼此打電話,不管大白天還是深更半夜,什麼時候想起就什麼時候打,我們好像是在彼此提醒,惟恐誰一不小心從地球上跑丟了找不見了蹤影。三友是三種脾性:我和振鋒同庚,屬雞,1957年的雞。振鋒常常戴一副白顏色的近視鏡,永遠作沉思狀。他看的書多,想的問題也多,講出來的話一套一套的,像是說書法理論文章,我們特別愛聽他講話。我生性散慢,慵懶,身體又胖,胖人怕動,想那每天的太陽不是我們著急盼出來的,老這樣想我就成了個慢性子。高亮小我們倆五歲,屬虎,身上有一股虎氣,那黑又亮的頭永遠都梳得黑又亮,辦事也一樣有條不紊,沉穩練達,高亮辦事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好,三友間煩人的事都交給他了。老話說三人行必有我師,老話還說三個臭皮匠,抵個諸葛亮,還有許許多多這樣的老話。藝術需要碰撞,性格迂異的三友相聚,像高中低音階組成的和弦,於獨立中互補,於互補中獨立,這樣地一直生活下去,日子趕著日子往前走,我們自然會走出屬於我們自己的風景」。(《華山三友》)
自新千年我與振鋒相約來了西安後,過了三年高亮也工作調動到西安落戶,自此,三友便成了西安人。但初衷不變,友情篤深。2003年「非典」特殊時期,我在渭南,振鋒在西安,因「非典」而難以走動,我在《『非典』時期致吳振鋒》信中寫道:
「『非典』製造了非常時期,非常時期使我們成了非常的人———相互隔離,不得隨便走動,為自己,為朋友,更是為了社會,這也是必需的。這樣的日子大概有兩個多月了,在這兩個多月里,我整天蹲在家裡看電視,要麼與朋友打電話消磨時間,如此這般地生活,終歸還是無聊,真鬱悶啊!人畢竟是群聚動物,需要交流,大孤獨屬於不平凡的人,但我們是平凡人,就非常地思念朋友。兄知道我是一個隨性情而乏城府的人,在家靠父母妻兒指導生活,出門靠朋友指導生活,這使我越來越懶惰,生活上馬馬虎虎,不再用心,更覺得朋友重要了。
八屆書展徵稿在即,我正準備投稿,對入選已很無所謂了,只覺得這是目前自己手頭應該做的一件事情,像農民到時候就去播種插秧一樣,收成如何,那是老天的事,管它呢!參加各種展覽已有十多年,老運動員了。我非常欽佩那個打乒乓球的瑞典人「老瓦」,儘管剛剛結束的這屆世界盃賽一開賽他就名落孫山,那無所謂,他輝煌過,況且輝煌對他都無所謂了,我想下次比賽他肯定還會再來。我們沒有多少資本,我們是光著腳走路,自己為自己走路走出的是屬於自己的風景啊!
最近又系統地臨了些帖,越臨越覺得差得遠,越臨越覺得有信心。傳統能給人增加許多底氣,認王羲之、顏真卿為老師,我想不會有錯。書法是講點畫的藝術,點畫是需要歷練的。我們常談點畫,而少談線條,大概線條是舶來品。點畫就是點畫,積點才能成畫,事物是在運動中發展的。所謂提按頓挫,搖曳變化;所謂直中有曲,曲中有直;只有不斷製造矛盾才能不斷解決矛盾,這樣點畫就有了味道,我們也就樂在其中了。我們說書法是一門藝術而非技術,大概是技術容易獲得,而藝術產生的過程卻複雜得很,它需要許多經驗,書法本身和書法之外的許多經驗。經驗需竭畢生之力不斷追求才能獲得,所謂「傻瓜種瓜,種出傻瓜」是也,書法是傻瓜們乾的事情。
想想,寫字就一支筆,一池墨,一張紙,時代再現代化,書法還是得靠自己親自去寫。複雜是簡單的有序集合,大自然無過乎陰陽消長,樸素才能使人走向深刻。所謂白紙寫黑字,是黑的墨落在白的紙上,那純粹的怦然令我常常激動不已。墨分五色,五色是多多的色,是色的飽和。近來我看畫冊特喜歡看水墨畫,連電視也喜歡將那彩色調成黑白;我還喜歡看人下圍棋,因為那棋子也是黑與白;甚至喜歡街道跑的純黑的黑狗和純白的白狗……我是走火入魔了嗎?
近又讀了一些書,越讀越覺得空虛,恨不能一夜讀盡天下書。然我回老家見到老父親,他不識字,卻能說出許多人生大道理,這是我們苦苦思索而不得的,我又生疑。我們一上街就老給人家門店的牌匾指正錯別字,而且整夜整夜地為人生的終極在探究卻最終沒個究竟,我們實在太累。我崇拜老父親,是因為他活得很純粹。我甚至希望自己也不識一個字,落得個滿目空明。真是兩難啊!人生繞一個大圈子,大概最終還是要回到開始的那個點上,走法不同道理是一個樣啊!
自從我去年自己將自己下崗之後,我完全成了自由人,時間對我不再是嚴格意義的概念,我只需要有個大致的把握就行了。我從來都缺乏遠大志向,常常哀憐周圍那些自生自滅的花草樹木。前幾天回故鄉,在童年小夥伴務的果園裡,我們敘談了一上午,我真有些不歸之思了。那種恬淡,那種寧靜,真讓人銷魂。也許是現實中詩意的東西太少了,我是否在期求一種詩意地棲居,不想也罷,越想越不明白。
日子追著日子,我都不敢想像自己是如何長這麼大的。今天是『六一』兒童節,望著窗外一群兒童歡蹦亂跳唱兒歌,如果是三四十年前,那隊伍里一定就有你和我。願我們童心永遠,願我們生活得本真。返老還童,我們還得耐心地再活幾十年,如今我們大概是在朝我們來的那個方向走去吧?阿彌陀佛!」
我在《三友進城致遆高亮》 中寫道:
「我們都出身農村,拉過車,扶過犁,當年農村的苦都受過,這是一筆財富,我們一直這麼認為,直至今天,我們頭上的草屑也捨不得揀掉,身上的塵土也捨不得拍掉,就連腳丫子上的泥巴也捨不得摳一摳,我們其實捨不得的是那一份樸素的情感。
三友是因為書法這根線而成為三友的,有許多批評,有許多鼓勵,相互提醒,相互攙扶,三友書藝上的進步是三友共同努力的結果。也許我們的書藝還未走到一個理想的高度,但作為人生這個過程卻耐人回味咀嚼。那天剛下過一場雨,天很藍,雲很白,華山還是昔日的模樣,拔地擎天,高聳入雲。我們與華山相看兩不厭,華山的精神已深植進我們的骨子裡了,這是撐起華山三友精神大屋的基石。我們又走遍了華山諸峰,還有玉泉院和西嶽廟。夜裡我們在你的仰止閣,看華山群峰上那一輪圓月,是因為山高的緣故,那月很小,但非常明亮。山谷湧來了松風,有一種荃香脈脈流動。這是一個令人沉迷的夜晚,你拉起板胡,腦袋晃著,神情專註,那板胡的旋律時而高亢,時而纏綿,不由人就要想起我們在這塊風水寶地十八年來的許多情景,情景迭情景,讓我們默然無語,眼眶裡含滿了淚花,時光就這樣不慌不忙地從我們身邊往過淌。華山我們不能帶走,但心中的華山會時時相伴著我們,這將是一個永恆。
人生實在是匆匆,再有幾十年光景,我們大概就將義無反顧地走向灰飛煙滅,化作一縷煙,一溜風,抑或是一把塵土,唯一能留下來的是人生旅途中長長的那一段情愫。」
無知當然無畏,闖西安我們憑的也是激情。期間幾多風雨幾多愁,甘苦冷暖在心頭。二00四年我們在省美術博物館舉辦了 「華山三友書法展」,眾多師友前來祝賀勉勵,確實讓我們感動。我們的友誼在繼續,我們在互相欣賞過程中更加珍惜這種友誼;我們的友誼在成長,在我們身邊又雲集了一大群書法朋友。二00八年歲末, 我們的友誼再一次在省美術博物館集結,這便是「華山三友師生書法展」。我們看重的是友情,追求的是藝術的純粹與崇高。
振鋒依然好讀書,勤思索,多著述,每有感悟,便尋我們一同分享。高亮依然充滿激情,於放達中見精微,於洒脫中得真情。有道是三人行必有我師,這麼多年我之所以沒有掉隊,是振鋒、高亮前拉後推的結果,這也體現了友誼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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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史星文:現系中國書法家協會理事,陝西省書法家協會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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