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絕筆,沙丘之謀
這時節天氣越發炎熱了。
「幾時能到?」,從馬車窗帘里探出一個腦袋,虎口長目,生得頗雍容華貴。
「約莫傍晚時分,陛下。」趕車的頷首回道。
他拿指尖掐了額頭,須臾,又換另一邊。這頭疼的老毛病說來就來,令他甚為惱火。
車隊在新修建的鐵路上跑得極是歡暢,爛漫的花叢、鬱鬱蔥蔥的山野,紛至沓來。他思忖:「算是可惜了這絕好的景緻了」。
平原津境內,熱浪似火,直灼得胸悶作嘔。
「停車」,顫抖的聲音傳出。由車隊後閃出一人,正是趙高,雙手含袖,低眉疾走兩步,奔到了主車跟前。近身上前詢問,半晌沒有動靜。他嚇得面色發青,扯了嗓子嚷著叫醫官速來。
「葯可按時服下了?」,躬身一旁的侍女忙應聲答應。
終於,他意識逐漸不受控制。清醒一陣,渾噩一陣,失卻了往日威嚴。
車隊快馬加鞭往回趕,行至沙丘,他再也支撐不住。面色蒼白,羸弱不堪之間,他伸出手拉扯丞相的裙裾:「急召扶蘇回咸陽主持喪事。」李斯聽罷,聲淚俱下。這個他視作一生伯樂的人頃刻要長辭而去,一時難以接受,竟抱著趙高痛苦哀嚎。
是夜,朗月星稀,微風習習,四下寂靜無聲。鬼使神差般,李斯來到行宮深處,尋了一處碧水池畔坐下,兀自發獃。他反反覆復斟酌中車府令的話,權衡利弊過後,心中甚至有了些猶豫。荀子之高徒,自詡法家集大成者,要做殺人的勾當,他為這想法感到羞愧難當。
然蒙恬屢立戰功,智謀過人,某猶不及。又深得公子扶蘇信任,他日公子繼位,某難保善始善終。倒不如順水推胡亥上位,徐徐圖之。想來,高之話也合情合理。
法為權謀的搏殺,皆徒營營於私祿,委實讓人膽寒。
不日,一封皇恩浩蕩的假詔書擺在監軍桌上,諸多罪過赫然在列。蒙恬攜三十萬大軍鎮守邊疆,修築長城,堅稱無罪。他責問使者:「休想憑一紙詔書奪吾等性命,陛下斷不絕情至此」,他回頭看公子。
扶蘇手捧詔書,幾乎是顫顫巍巍的走回內宅。蒙將軍緊跟其後,他深知公子向來仁弱,生怕他信以為真。扶蘇萬念俱灰,他知曉父親的猜疑,他瞭然自己的直諫亦讓父親顏面盡失。蒙恬拉他不過,其毅然服毒自盡。
趙高催促車隊再快些。酷暑之下,馬車周遭散出陣陣惡臭,蠅營狗苟,驅去復返。趙高左右不是,只得拿了鹹魚覆之以掩其味。
不遠處鐵軌兩旁,幾個稚子在堆沙丘。口中隱隱約約念唱道:「征我夫,斂我糧,始皇到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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