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雲影共徘徊——華人德的書法之路■於雷鳴
天光雲影共徘徊
——華人德的書法之路
於雷鳴
第七章 情系滄浪
五、「滄浪諸子浮槎去」
華人德是書法家，也是詩人。
隨著滄浪書社的成立，一個精緻的文人圈悄然形成。閑暇之時，大家承繼吳門餘緒，感事抒懷，題詩跋畫，文採風流，映照一時。
書社成立當天，華人德寫下《滄浪書社成立感賦》：
東海三山不足論，中華自古一崑崙。
滄浪諸子浮槎去，直到瑤池飲玉樽。
次日，與同人游洞庭西山，華人德賦詩一首，記沿途所見：
霧開重嶺似圍屏，點點沙鷗落遠汀。
休道三冬無景色，竹林橘樹滿灣青。
吳門崔護先生，精於金石書畫，欣聞滄浪書社成立，以詩相賀：
筆歌墨舞樂無涯，濃纖肥瘦各呈奢。
志在藝苑聯友誼，意從滄浪泛新槎。
六文天籟傳三疊，四體縱橫熔百家。
書道羨今群秀起，承先啟後耀中華。
姑蘇潘振元，感其師提掖後學，步崔先生原韻：
太湖萬頃綠無涯，結社滄浪夙願奢。
磨墨磨人研古訓，濯纓濯足弄新槎。
書風一代開千象，事業千秋競百家。
信是雋朋能淑世，漫天春色發英華。
滬上潘良楨，讀崔先生詩，「應振元宗兄之命奉和」：
書雖小技學無涯，禪殺參機莫逞奢。
宜也滄浪名其社，快哉墨海浮斯槎。
望罷舊陣縱千旅，突起新軍又一家。
池墨書破真道見，凌空一揮筆生華。
練川曹寶麟，言「同袍多作賡和不覺技癢亦濫竽其末云爾」：
川匯滄浪莫涘涯，風流在此語非奢。
不從餘子爭頭角，要使胡兒識漢槎。
人望誰疑尚人德，蘇州正值會蘇家。
南庄一唱桃花面，強逐陽春鬢欲華。
淮上余國松，步崔護先生韻，贈華人德：
天人合一道無涯，互補陰陽代逞奢。
興社滄浪君執事，弄潮墨海眾扶槎。
敢將軟硬誇身手，喜有襟懷效國家。
漫說雕蟲書法技，龍蛇起處放光華。
1989年重陽節，華人德與滄浪諸友赴溧水採風，遊覽胭脂河、無想山和茅山，賦詩三首：
游溧水無想山
入山便無想，臨陂（bēi）都忘情。
扁舟剪波去，登岸步履輕。
壑幽眇人跡，林窅（yǎo）多鳥聲。
鳳岩石龕在，靈塔已圮（pǐ）傾。
書台成平疇，丹鼎埋棘荊。
黃蘆與苦竹，年年刈（yì）復生。
本非訪古來，放眼數峰青。
胭脂河
明洪武間，為通蘇、松、杭、嘉、湖五府至金陵漕運，發各地民工十萬，於此鑿山為河，經年而成，死傷者無數。詩成，竟作算博士。
十里塹山動九邊，漕輸五府一河連。
百尋斷岸胭脂色，白骨當年累萬千。
游茅山
己巳年重陽後二日，與毗陵惲建新，練川曹寶麟，金陵吳振立，荊溪儲雲，錫山胡倫光，吳門潘振元、張士東、朱大霖，申江潘良楨諸兄同游茅山，乘轎車由盤山公路直上山頂，指顧間已在雲端。
句曲山前起紫煙，
遙望宮觀碧峰巔。
真君不用驂（cān）螭（chī）虎，
談笑安車上九天。
曹寶麟亦欣然寫下《溧水紀游》三首：
胭脂河
明祖厭風濤，安綱不恤勞。
艨（méng）艟（chōng）開白下，
狴（bì）犴（àn）污緋袍。
力苦痕猶怵，陂崩事更囂。
何當棹舟再，仰岸始驚高？
無想山
寺廢真無想，詞留味有情。
松蘿陰澗戶，蘚礎憶幡旌。
古洞高僧去，空山遠梵生。
維摩欣在列，一葦濟鷗盟。
句曲山
地肺凌氛垢，天宮禮上清。
中興弘景策，九轉稚川經。
顧況能傳子，茅盈劫度兄。
願隨張外史，往辨令威丁。
惲建新作《游無想山訪無想寺》：
己巳重陽後一日，滄浪書社諸君雅集溧水，應約而來者九人：蕪湖曹寶麟，滬上潘良楨，姑蘇華人德、潘振元、朱大霖、張士東，無錫胡倫光，陽羨儲雲，金陵吳振立。翌日，驅車游邑內胭脂河、天生橋。至洪藍埠，駕小舟渡無想水庫，一路野花照眼，蕪草迷徑。步行里許，至無想寺遺址，眼界為之一廓。四圍錦山屏立，松陰竹靄，氤氳染衣欲綠。平曠處，舊剎蕩然，惟護林小舍數楹，門戶閉鎖，村犬數尾，相隨狺（yín）狺。循佶屈羊腸上後山，覓鳳泉丹鼎，撫蒼崖刻石，所到處藤蘿盤結，荊棘步步牽掛。佇立山頂，勁風掠面。四野松聲盈耳，秋色益增寥冽。山下茂樹綿連，花放水流，生滅由之。慨嘆良久，漫步下，林業工人已返，置山茶相待，誠樸之意，溢於杯盞。諸友或坐或立，或攲或側，燃煙啜茗，疲色稍減。
嗟夫，前賢已逝，餘韻猶存。名流雖以代遷，勝事亦須人補。無想山地處幽僻，外人罕到，遭俗世冷落已久。今日佳士蒞臨，勝友聯袂，作竟日之游，豈非名山之福耶。作詩兩首，以記其盛。
同駕有槳舟，來訪無想寺，
碧水澡俗心，青螺侵塵衣。
黃蘆皓首迎，苦竹翠身招，
雜花鋪小徑，亂石架溪橋。
農舍闃（qù）人聲，村犬吠野郊，
林間鳥自樂，嘉樹陰重茅。
循跡覓舊蹤，荊棘被平岡，
美成跨鶴去，空餘滿庭芳。
寺名何緣起，隱隱藏禪機，
大千如轉輪，萬事毋著意。
今日成昨日，過隙如白駒，
歸程回首看，夕陽偎山隅。
1991年11月9日—15日，由王冰石、馬奉信聯繫，滄浪書社15位社員赴山東薛城雅集，拜謁曲阜孔廟、孔林，併到濟寧、嘉祥考察漢碑及畫像石。這張照片是謁孔子墓，列隊先行三鞠躬禮後，散開坐立而攝的。
一排左起：馬奉信、吳振立、惲建新、周瑪和、潘振元；
二排左起：胡倫光、儲雲、曹寶麟、張士東；
三排左起：王冰石、穆棣、劉恆、陳浩金、華人德、潘良楨。
沈培方先生對我講，溧水雅集，他因妻子臨產未能成行，人德獲悉，特意致信問候，並感嘆「遍插茱萸少一人」：
溧水之行，由惲建新兄著意安排，將有一天半時間游茅山和無想寺遺迹、天生橋等，攜乾糧飲料作野餐，對青山白雲、黃蘆苦竹，想自有一番情趣。可能鄉里贊助單位還備紫螯佐酒，兄不能前往聚會，其時恰在重九後一日，眾友將有「遍插茱萸少一人」之想也。寶麟兄昨日來函，數日前曾來蘇，因萱堂病篤，當夕返滬，未及一過，翌日即丁憂，現已抵蕪湖。溧水之行則必往。
不久，培方收到寶麟來信，信中附七絕二首：
吾社同仁類多女息，培方兄頃又弄瓦，猥契先兒戲賀二絕。
（一）
心隨滄浪任浮家，目送雌霓媚綺霞。
鴻至莞然成獨笑，天教釣叟伴蓮娃。
（二）
得一便休同博簺（sài），
舉群如許毋蓍（shī）龜。
徒勞末技希傳火，
試問誰生衛茂漪？
文人雅集，詩詞唱酬，豐富了書寫內容，提升了創作情趣，享受了遠離塵囂的清靜閑適。
華人德為《王乃欽詩書作品集》所作序文，宛如一幅工筆長卷，栩栩如生地展現了滄浪諸子卓爾不群的交遊場景：
十多年前的一個寒夜，王乃欽君來吳門到我家訪晤，挑燈扺掌而談，十分投機。認識後，因滄浪書社年會和蘇州泉州兩地書法交流，多次會面，成為契友。其間曾一起到山東鄒城，頂著驕陽，在崎嶇的山崗上尋訪北朝摩崖刻經；曾在嚴冬同登黃山，滴水成冰，霧凇似雪，雲煙不起，空谷幽寂，社友十餘人策杖在瓊林玉樹下穿行，真有無上清涼之感；還曾在泉州謁蔡忠惠公祠，瞻遺像，捫巨碑，到洛陽橋上聽潮聲、浴海風，振衣長嘯；又曾在太湖之濱散步，水靜如鏡，天碧如洗，皓月凌空，清露濕衣，見一切空明，疑受洞庭君之邀，而置身於三萬頃琉璃世界。想古代李太白桃園之會，蘇東坡赤壁之游，其情致興會，不能過於此也。
是誰營造了雅集的氛圍？是誰為雅集慷慨解囊？1991年12月20日華人德致羊曉君信札，為我們提供了聯想的空間：
上月中旬到山東棗莊去活動了一次，是當地書界和齊魯商廈邀請滄浪書社部分社員的一次雅集。滄浪書社共去了15位社員，在山東7天，除開座談會、筆會外，到曲阜孔廟、孔林，濟寧碑廊，嘉祥武梁祠等地參觀了漢碑和漢畫像石。山東朋友十分熱情好客，給我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關於托你聯繫明年春天到富陽來雅集的事，我也和準備前來的幾位滄浪書社朋友談過，他們都很願意來。我約的這幾位朋友都是在滬寧一帶，離富陽不遠，都是滄浪書社骨幹，並且不吝嗇於書寫作品，在國內書法篆刻界中青年中有一定知名度，名單簡介另附。時間定在三月底四月初，報到、返程各一天，活動五天，其中安排在富陽兩天，一天到桐廬、嚴子陵釣台，二天到千島湖。考慮到這次雅集是以遊覽為主要目的，浙江伙食較貴，故不必鋪張宴請，一般標準便餐即可。住宿以環境優雅、衛生即可，標準不必太高（如以前來富陽鸛山邊上面臨富春江的招待所即很好）。在富陽兩天，能乘遊艇在富春江遊覽一下，到古鎮龍門參觀一次，安排半天或一天筆會寫字畫畫，也可再利用一個晚上寫寫字，同時也可以來之前每人寫5件作品帶來，到富陽後每人再寫15—20件作品。不知這樣能否滿足接待、贊助單位和主辦人員的需要？前來人員的來去車費、住宿招待及遊覽等費用均由富陽方面承擔。如富陽方面同意接待，再可進一步和我聯繫一些具體的細節問題。請你把有關要求和情況向縣裡有關領導彙報一下，和陳禮君先生商量商量，請他指導和幫助。可以造一預算，接待和遊覽上有無困難，框算一下需要向有關單位、個人提供多少作品，一切實事求是，有什麼和我講什麼，不必為難，盡量做到各方面都滿意。
下期預告：知音自有松風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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