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哲理 > 《使女的故事》 沒有想像的暴行

《使女的故事》 沒有想像的暴行

《使女的故事》 沒有想像的暴行

瑪格麗特·阿特伍德(1939- ),現居多倫多,被譽為「加拿大文學女王」。不僅是一位勤奮多產的作家,也是二十世紀加拿大文壇為數不多享有國際聲譽的詩人。她獲得過除諾貝爾文學獎之外的大多數重量級國際文學獎,並被多倫多大學等十多所院校授予榮譽博士學位。她的作品已被譯成三十多種文字。2017年,阿特伍德獲卡夫卡獎和德國書業和平獎。

《使女的故事》 沒有想像的暴行

《使女的故事》

作者:(加)瑪格麗特·阿特伍德

譯者:陳小慰

版本:上海譯文出版社 2017年12月

拉結說,「有我的使女辟拉在這裡,你可以與她同房,使她生子在我膝下,我便因她也得孩子。」 ——《聖經·創世紀》第30章第1-3節

產日,是伊麗莎白嬤嬤負責全程主持。

醫生和配備了各種儀器的救護車,只能守在房外待命,除非情況萬分危急。整個住宅區的女人們都趕來了,在警報的召喚和產車的護送下,紛紛聚集在二樓那間主卧里。即便屋裡已悶得透不過氣,女人們大汗淋漓,可她們仍然按照以前所教,有序地圍在產凳旁,一齊有節奏地吟誦著「用力,用力,用力」。

這是只會在基列共和國見到的生產場景。產婦是兩個人,產凳也因此設置成雙座的,一前一後,一下一上,為的是讓二人在生產過程中合為一體:高居后座的是主教夫人,雙腿叉開伸向兩旁,彷彿臨盆在即;被夾坐在前方的則是挺著大肚,「像一隻碩大水果」的使女,一邊痛苦呻吟,一邊使勁用力。

使女的身體不屬於自己,只被當作「有用的容器」。《使女的故事》里,加拿大小說家瑪格麗特·阿特伍德借《聖經·創世紀》中拉結和使女辟拉的故事,構建了一個荒誕離奇卻有史可依的未來世界,正如阿特伍德在新版序言中強調,她「不會在書中放入任何詹姆斯·喬伊斯稱之為歷史的『噩夢』中不曾發生過的事件,或者任何不存在的科技。沒有想像的小發明,沒有想像的法律,沒有想像的暴行」。所以無論這本書讀起來多麼令人難以置信,也請你相信,那些不可能重演的有可能隨時上演,那些曾經擁有過的很可能隨時不見。

聖潔容器

「要把自己當成種子」

過去就這樣消失了。彷彿一夜之間,卻又不是瞬間改變。「就像躺在逐漸加熱的浴缸里」,等待噩耗慢慢降臨。

從前女人們還可以戴著大耳環,身穿前面有一排紐扣的襯衫。她們可以解開,也可以不解開。那個時候人們看起來還都可以做選擇。可麗迪亞嬤嬤說,「從前那個社會毀就毀在有太多選擇」。

連奧芙弗雷德也開始漸漸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曾經穿著泳衣在沙灘上待過。對於這類事情,人們的觀念總是轉變太快,她已經很久沒看見女人穿薄薄的絲襪和剛過膝蓋的短裙了。基列國的女人們不會這麼毫無顧忌,即便夫人們也是如此。使女的身份,更讓奧芙弗雷德不得不把自己裹進長及腳踝的裙里。全身上下都是紅色,這是使女們的標誌。臉上裹著白色雙翼頭巾,是為了讓她們與世界隔離,而搭配紅裙紅鞋的紅斗篷、紅手套、紅雨傘,則讓她們看上去好像「浸在鮮血里」。

「要把自己當成種子」,或是一隻訓練有素、直立行走的母豬。「紅色感化中心」里,嬤嬤們要使女們銘記,「恭順站立等待的人也在侍奉上帝」,使女們要體諒夫人們的不幸與不易,做「聖潔的容器」,供她們生養,讓她們成為受難的母親。

要知道過去奧芙弗雷德也曾做過母親,那時盧克也還在身邊,一家人其樂融融。可有一天女兒卻和她時常在手裡把玩的毛絨兔子一同消失了,再也不見蹤影。盧克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從此了無音訊。奧芙弗雷德不知道自己該問誰,也不知道到底能問誰,如今到處都有隱藏真實身份的眼目,以及告密者。還有哨卡上方的探照燈,路兩旁埋伏的機關槍手,衛士們動不動就開槍,他們才不在乎什麼生命的意義。

甚至奧芙弗雷德以前根本不叫奧芙弗雷德。她有她自己的名字,只是現在被禁止使用。使女們的名字都是「奧芙」(of)開頭,表示從屬,後面的名字則指代她們所屬的大主教。這也意味著,今後無論是誰做了弗雷德主教的使女,都會被叫作奧芙弗雷德,而現在的奧芙弗雷德之後被叫作奧芙弗格倫、或是奧芙弗查爾斯也不一定。

無憂無慮

「可別小看這種自由」

不只奧芙弗雷德還時不時沉浸在原先的生存方式里,很多人大概都一樣。

雖然一切都變了。歷經地震、核爆炸和有毒物質的侵襲,基列國環境不斷惡化,期間出生的非正常嬰兒佔比也越來越大。他們這才在大劫難後提出把使女列入新頒布的法律:將有生育功能的女人分配給沒有子嗣的大主教家裡,好幫助他們延續後代,繁衍生息。

授精儀式也成了每月家中必須進行的一項常規活動。鈴聲響過之後,房子里的所有人都需要出現在起居室里:著黑色制服的主教,穿天藍色裙子的夫人,還有使女、女傭和司機。由主教先行誦讀《聖經》中的段落,寓意多多生養,以及使女的正當。接著「一家人」便按照規矩行使各自職責:夫人躺在床頭上方,穿戴整齊,兩腿張開;使女夾在中間,頭底頂著夫人恥骨,裙子卷在腰部;下面主教則完成他的步驟,不帶絲毫感情,像行軍步調似的動作著。這裡所進行的一切都非消遣,而是嚴肅的儀式,由「一家人」共同參與的儀式。

麗迪亞嬤嬤常說,溫順的人有福了。因為順從,如今的人們都學會了「離開許多東西照常生活」,就像奧芙弗雷德再也沒有聽過盧克和女兒的消息;使女們也很難觸碰到布料和木頭以外的東西,更不用提煙和酒了;就連屋裡所有可以繫繩子的東西也被拿走了,牆上的鏡子也被取下,窗只能稍稍開啟,並裝了防碎玻璃;雜誌在很久以前就被燒毀了,因為閱讀和思想同牛奶和蜂蜜一樣需要限量配給;律師和大學教授們也都不見了,學校關閉,大門口設了哨卡和警報器,靠近大門的圍牆上掛著一排示眾的屍體。

沒有什麼是不正常的。「所謂正常,麗迪亞嬤嬤說,就是習慣成自然的東西。眼下對你們來說,這一切可能顯得有些不太正常,但過上一段時間,你們就會習以為常,多見不怪了。」

按照麗迪亞嬤嬤的說法,女人們更該慶幸。因為如今遍布的哨卡和機關槍,讓大街上再也沒有男人會對她們口出諱言,動手動腳。「自由有兩種,麗迪亞嬤嬤說。一種是隨心所欲,另一種是無憂無慮。在無政府的動亂時代,人們隨心所欲、任意妄為。如今你們則得以免受危險,再不用擔驚受怕。可別小看這種自由。」

難以置信

改變可以在一夜之間

基列國里當然是有自由的,不過只屬於部分人。就像主教,房子里只有他的辦公室可供男人們出入,連夫人都不可踏進半步。當然某些時候,主教會為奧芙弗雷德破例,他讓司機尼克為他傳話,晚上九點,他想見她。

這不是主教第一次召喚與奧芙弗雷德單獨相處了。之前另一個奧芙弗雷德就因這樣的私密幽會被夫人發現,自行了結。可其實無論是哪個奧芙弗雷德都沒有選擇的權利。她只能按照約定的時間來到門前,卻發現這裡有著「另一個天地,正常生活的天地」。

環繞四壁的全是書,還有正常生活里應該有的一切。要知道曾經就是在一天之內,女人們被剝奪了所有這些東西:工作、經濟、還有閱讀。沒有人可以解釋這一切。上司只是告訴你,抱歉我不能留你工作了,法律讓你離開;而街頭小店收款的年輕人,也只是在反覆輸入正確的卡號後告訴你,紅燈亮即意味著這張銀行卡已經永久失效。

沒有什麼難以置信的事情,改變就是可以在一夜完成。當然,報紙上不是第一次才有這類消息,只是人們從不覺得自己就是新聞里的人物,「我們生活在各種報道之間的空白里。」直到報紙停業關閉,道路開始設卡,色情商場關門,人們才意識到水溫已然接近沸點,噩耗已經逼近。

當然,總有辦法能適應這一切,比如隨之興起的黑市交易,以及官員才能光臨的「蕩婦俱樂部」。再待久了會發現暗地裡每個人都在試探著跨越邊界:大主教渴望奧芙弗雷德陪他玩拼字遊戲,在臨別時溫柔地吻他,「就像真的一樣」;夫人則低聲提議,既然奧芙弗雷德肚子久久沒有動靜,不如讓司機尼克成為那個代替的人,「只要那個孩子健康」,一切似乎都不成問題。

還記得嬤嬤們在感化中心引導的問答:有過被輪姦經歷的珍妮被大家圍在中間,被異口同聲的高喊吞沒,「大家來說,這是誰的錯?」「她的錯,她的錯,她的錯。」「是誰引誘他們的?」「是她,是她,是她。」「上帝為什麼會允許這種事發生?」「為了教訓她,為了教訓她,為了教訓她。」僅僅經過一次珍妮就學會了,這次是她先開了口,「是我的錯。是我自己的錯,是我引誘他們的。我罪有應得。」教導和習得就是這麼容易。

脖子上掛著相機的外國遊客抱著獵奇的心態,想請翻譯幫忙問一下低頭走在路上,穿著紅衣的奧芙弗雷德,「你們快樂嗎?」「不錯,我們很快樂。」奧芙弗雷德喃喃,因為「我總得說些什麼。除此之外,我又能說什麼呢?」

撰文/新京報記者 李佳鈺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TA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