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須尋各自門
這段時間開始面對著自己起來，有時間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讀書，聽白雜訊。如果因為想到一些其他的事情，心情煩悶，便起身出門遊走。有時尋老友，有時約自己看電影。書大概每兩晚一本，路大概一周一段，總之就是沒讓自己停下來，生活得跟周圍人不一樣。但，我想好像跟某些人過得又一樣。
【一】17歲老友
某天半夜，正是收拾好有關白天一切準備發夢的時候，老友打電話說想聊聊，我心知有事，又一貫不會安慰人，就說：「那你說吧，我聽」，電話那頭突然沒了聲音，頓了好久開口說：「我發現周遭找不到可以說，不不，不是可以說而是我說了也不會覺得暢快的人，想了下，好像還有你」
我很欣慰，也有點難過。他從畢業之後「渾渾噩噩」地過著這些年，應該被身邊所有人都勸過說，找點正經事做，或者懂事點過過成年人的生活。當然，這些「懷著好意」勸他的人當中，在某個場合下也有我一個。後來某場宿醉之後，我開始恍然的發覺，他有著某些自己堅定的東西，便再也不勸，也不再過問。一晃又是這幾年我離鄉在外，發生著自己的事。很久不曾聯繫，也從未刻意聯繫。只是每每臨近我結束在外生活的時候，問我哪天回去請他喝酒吃肉。電話里他說自己變得越來越沉默，越來越不愛笑，越來越喜歡一個人在晚上八九點，將榮城走了個遍。我沒問他具體什麼事，因為書上說要是當一個人想要找你聊的時候，他自己說的才是他想要傾述的，你問來的，那只是你自己想聽的。
我跟他說，我總覺得你有自己想做的，那些或者可以被稱作夢想的東西。不管是三妻四妾二十八房姨太太的紙醉金迷，還是高山大海日月星辰的詩和遠方。如果你真的很想要，那就去追。
他說他很迷茫，我說我也是。
他說小時候其實挺好的，我說長大了也應該挺好的。
他說自己挺帥的，我說誰不是呢？
......
後來，他跟我說了很多他自己，掛了電話之後， 反倒是我失眠了一晚上。
【二】學霸人生
另外一位朋友，剛剛奮戰考研結束，當下撒著丫子開玩兒的時候。我時不時打趣怪他放縱過度，兩三個月的檔期，硬生生沒擠出來看看我們這些「上班族」，以前我「埋怨」他的時候，鐵定聽完就會咆哮開來辯解，到現在只會認認真真的跟我說他的計劃安排，要在什麼時間去見什麼人，又或者答應了自己要在那個時候完成什麼事，如此計劃有度，全然不像我遇事才會去想，避不可避的時候才去面對，就連鮮有的計划到後來也草草了事。
曾記大學剛開始我倆便走得相反的性格路子，我在人前開朗放著光，他在背後積載著自己的世界，可能有些奇怪，我們在路人一次又一次的詫異當中，變得愈加要好，總是談論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他講背後的邏輯，我說這個世界的人情，談得久了話題由淺入深，停留在理論意識層面的時候，彼此懂得對方在說些什麼，點頭滿意之後會對達成一致的觀點讚許得不知所謂。
後來他開始考研，我轉身出了校門，少有聯繫，時常想起他寒夜苦熬、青燈相伴的場景，可能有些苦，但那種有計劃的堅持，會讓我對現在的生活有些愧疚。
他曾帶給我一段大學最為滿意的光景，推薦我網課，我拖了好久才開始報名參學，可能因為基礎差，聽了幾次竟會感到在以往生厭的東西上，看得到以後的希望。那段日子，出門戴著耳機聽音頻，口裡念念有聲，活像著了魔。沒課了便終日圖書館裡泡著，筆記累累，記憶驚人。有時困在題海波濤洶湧，叫苦不迭的爬不出來，有時興緻勃發，乘風破浪拖著計划進程超速跑得飛快。
當然偷懶的時候也會有，習慣在一個陽光大好的下午，天窗明亮，投下暖人的愜意。縮在那方寸的地方，透過書看山看水看世界，要是書看累了，也趴在桌子上歪著頭，看斜座情侶談戀愛。就那樣一天天直至日暮西沉，才帶著滿心的歡喜，步步望好的回去。
在路上心知一個人若真的在慢慢變好，那他自己一定可以感受得到。寢室收拾好了之後便換了身衣物，在操場一圈又一圈的奔跑，眼裡有光，腳下生風，從金燦的陽光鋪滿整個世界，到夜色的溫涼撫潤生命的每個角落。滿身的汗，一點一點的洗掉心裡生鏽的部分，後來我想，那真是一段清心寡欲，理想豐盈的時日。
後來某天深夜我倆平靜對坐，我跟他說，很想回到那種眼裡有光的狀態，他再次用那種理智的表情跟我說，你回不去的，但如果你又用起心來，一定會找到另外一種跟你當下心境，相符合的狀態，沒法跟之前相比較，因為那又是另外一種你造就的節奏了。我插科打諢的跟他笑鬧一番之後，覺得這真是一個有益的人。
【三】女兒，叫爸爸
以前遇到一個學妹，一個剛開始滿口嬌滴滴學長長學長短的，現在是一口一個兒子兒子叫我的人，以前她跟男朋友說，我和她到底誰才是誰的爸爸的問題，會是一場永無休止的戰爭。這場戰役見於我倆的日常談話，和我們各自的朋友的朋友圈的評論和口中，永無止境，戰火紛飛。如今就算我還欠這個人五六七八九十頓肉，我還是堅定的認為我是他爸爸。
父愛如山，畢竟她是唯一一個還在堅持每年我過生日，給我寫信的人，多則七八頁，少有七八行。我曾一度十分健忘，尤其是在她跟我說發生在很久之前，有關我的糗事上面。只是這兩年我女兒「出了嫁」，心心念念都是從我身邊拐走的那女婿，兩個人膩歪得天翻地覆，不可終日。不過爭吵和耍性子這種對於她來說，也還是家常便飯，總的原因說來，一個人總是在表達自己，熱誠相向，而另一個總是沉默著不去傾訴。女生想要浪漫，男孩心求安穩，總是不太願意去哄。
我曾勸過她早些收起那小家公主的脾氣，沒事兒別瞎鬧騰自己哭得難受不說，也搞得對方身心疲憊。繼而說要是爸爸身邊的人如你這般，早該分手七八年了吧。她反問我說：「兒砸你少來，你以前往死里作的矯情，不比爸爸少，現在包容耐心透支完了，才會覺得我這種叫做無理取鬧。」我啞口無言，才發現她雖智障得無可救藥，但面對起感情的真相，每每是一針見血。
有次我們三個酒足飯飽後散步，她又開始作，我故意把她支開，問她男朋友說：「你會不會累？」他先是望了望我女兒的背影，看著我說：「習慣了就好」，我不是太明白這句話的含義，和分量，只是覺得他們好像挺適合在一起的，一個總是鬧，一個總是沉默著哄，站在被我看來是感情的兩個對立方向上，打開各自的心門，用自己的眼耳口鼻舌身意向對方靠近，堅持下去，兩個人在路上彌補著對方的缺口，慢慢磨合著登對。
現在他們依舊三日一小吵，倆月一「分手」的談著異地，那天晚上過後我便不再懷疑他們會真的分開。想起有段時間，我總喜歡問身邊的人，為什麼我們會變得很要好，得到的回答千篇萬種，我女兒回答我的是："因為我們相似，所以我們歡鬧"，然後那天晚上之後我又跟她談起這個，跟她說完這個事，她繼而回答我說「應該是因為互補，才適合一起變老。」狗糧吃得多了，就會變得挑剔口味，而他倆的這狗糧，算是身邊較好的一種。所以有時候我們再堅持一下，也許兩個人就會有所改變，也會讓那些身邊的情侶朋友少一些「不合適」的借口。
【四】樂天派女孩
大學的時候，還認識一個熱情開朗又大方的女生，起初因學校工作認識，後來搭班帶團隊交集才多起來，人們都說這個人是一個樂天派，一個人走馬闖蕩很多地方，少言故事，只分享沿路風景，也一個人瀟瀟洒灑做盡了那些心裡嚮往的事：
為了遠走，那就兼職打工節約儲備路費；
為了進步，那就拚命自省努力，成為校里一番風雲；
為了給自己大學划上完美句號，那就託人譜曲，自己填詞在畢業晚會上唱首歌；
為了成為自己，和我們所有人都一樣，也和我們所有人不一樣......
有段時間因為工作上因為各執己見，同人鬧得有些不快，我動搖起來跟她說自己的迷茫，她回復的支持和安慰記得不多，只有那一句：「你做自己的，按照你想的來就好」讓我記到了現在。工作上我們幾個偶有間隙，問她的意見，她會隨我們的意思，即使有自己的想法，也不說，或者是無心爭執。但，對於自己追逐的事，熱情不減，從一而終。
這樣有時候太讓人羨慕，甚至摻雜一點嫉妒的姑娘，令我始終覺得永遠不會矯情得愁苦，也絲毫不會因為感情的事給自己徒添煩惱，不野不浪。也可以瀟洒出一種風景。對於她，我始終認為這樣的女生，一定是會有很多人會喜歡的，而她中意的那個人，也會是一個優秀得無以復加的蓋世英雄。
前段時間路過她的家鄉，順道下車看她，見到她的時候，還是和以前那樣笑得陽光好看。我問她怎麼從來沒有聽過你的蓋世英雄。她很驚訝的大嗓門：「啊——」了一聲，但那口氣，更像是被發現了秘密的中學生，我見是這反應，就笑笑說就那麼隨口一提，讓她別在意。她說，既然好不容易有人會問起我這個，那我就跟你說吧，我點頭說好。大概是所有人的朋友都和我一樣以為這樣的人，是不會有男女情愛讓她難受的，所以每人問過，那天下午坐在露天水吧，她給我講，她認為陪伴比戀愛在一起更重要的一段故事。
蓋世英雄為人善良，有著難得的好脾氣，就是有時候笑起來活脫像個地主家的傻兒子。帥起來的時候，可以在籃球場上揮灑好幾公升汗水，也不會嫌累；若是恰逢晚會主持，那一身襯衫西裝配上滿口的播音腔，亦是讓台下沒頭腦的小女生心裡顛倒眾生。蓋世英雄是一個很有規劃和追求的人，高考失利，從大專成績入學開始，便想徹頭徹尾的改變自己命運，大學三四年，從升本到考研，一路披荊斬棘逆襲了一路。而在他一步步從稚嫩走向成熟的路上，以及我們總是看不到的地方，我的這位樂天派朋友一直在陪伴著，陪他看書、逛街、寫稿子、吃飯、考研做盡了大學裡的千奇百怪，林林種種，以戀人的姿態，好朋友的身份。
畢業之後他們有過一場觸及靈魂的談話，他說：「其實我一直都知道，知道那些你以為我的不知道。」然後兩個人就徹底斷了聯繫。 我當時想過問她值不值得這樣類似的問題，但是轉念一想，她一定會笑著回答我：「陪伴，比戀愛在一起更重要」便怎麼也問不出口了。
後來她一個人去了色達， 在喇榮五明佛學院，看漫天遍地的紅房子；在覺姆經堂的轉經筒旁，跟在藏族老媽媽身後轉轉經筒，走累了，便在廊上坐著，看前方的覺姆行三跪九叩之禮。她跟我說色達的黃昏顯得有些漫長，及時這個世界上的其他地方都已經面臨夜幕，哪裡還是有著萬丈的光芒，褐紅色的房屋，金色的佛塔，在黃昏的映射下，彷彿看到了一眼永恆。
【五】「文青」朋友
有一個網友，十年之交卻從未謀面。他的唯一特點就是把所有事情想得簡單，吃飯是吃飯，喝酒就是喝酒，讀大學不是為了考研找工作，戀愛也不是為了結婚。只是覺得去做、去體驗、去感受，去自己願意。以前我們會說他這樣會一事無成，後來他一個人風生水起的時候，我在想那可能是另外一種難得的真誠。
他愛寫字，出過書編過報，朋友圈裡公認的「文青」，他剛離婚那會兒，問我，有時候會不會覺得」文青「是一個貶義詞，我想了想，連聲稱是，並回答他說，如果非要用「文青」去貶低一個人的話，那「文青」等於不求上進、矯情至死、還顧影自憐的自以為是。我說完還覺得罵得不過癮，接著說：「嗯，顧影自憐，傷春悲秋的人最是輕浮無用」說的就是這種」文青"。
聊天窗口在我說完之後很久沒回應，我也不惱，心知他想起來的時候總會說的。有時候覺得我們這些人在所有事情上都挺好的，唯獨愈是這些年在聊天這件事情上，不再有始有終，以「在嗎」開頭，用「拜了個拜」結尾，而是看到了，想起的時候才會回復，不怕對方走丟，只等兩個人什麼時候合適，時間心情對上了，才會趁興說好久好久的話，交代各自的生活近況嬉笑怒罵，有時候十天幾個月不聯繫，扭頭還能坐下來吃冒著熱氣的火鍋。
一個月過後，他回復我說，"其實"文青"不是貶義詞，它的意思只是「一個喜歡文字的青年」，就像婚姻一樣，最開的目的，也只是讓兩個相愛的人更好的在一起，而並非另個家庭為了謀求各自子女利益的工具",最原始簡單的理解，才是最好的解釋。在我準備大肆口頭討伐他這個月沒有回復我消息的心理路程的時候，他曬出了他和妻子的《申請復婚登記聲明書》，嚇得我連忙刪除剛打出的千言萬語，趕忙回復了一句：」原來你丫結婚離婚都是鬧著玩兒的啊！」
【結】
以前我覺得同人交往，不是所有的相遇，在日後都能凝結為相聚。最近的一個多月以來，晚晚做夢，不得安睡，便會在大半夜朋友的各種「禮貌」咒罵聲中，跟他們談及很多各自的近況。又愈發覺得，好像有那麼些人，是需要去「第二次」遇見的。
當我們很久沒有靜下來好好聊聊的時候，再去靠近，他們還是和以前一樣那樣好，過得跟自己一樣。但也總會有一些你不在身邊的時候發生著的改變，去指引著你，去尋找自己的方向和邏輯。
十分感謝這些對我說「讓我留在你身邊」的人；
十分高興，他們能在某種程度上找到了屬於自己的「門」；
更十分慶幸， 他們所找到的路，讓我在這一段時間想明白很多事。
文/藍卿
圖/部分摘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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