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興懷，其致一也《藍毛毛找貓》26：感慨系之
原標題：所以興懷，其致一也《藍毛毛找貓》26：感慨系之
《藍毛毛找貓》進行到了第二十六回，即將步入尾聲。在這二十六回中，藍毛毛梳理了從先秦到清末的喵歷史，用貓的角度，展現了藍星人與喵星人共同的中華文化。
與此同時，藍毛毛有個有趣的發現：我們今天的喵生喵事，和歷史上的貓有根深蒂固的淵源；我們今天在貓身上的感慨，和古人並沒有多少區別。
有一些感慨，可能留在我們口口相傳的民俗傳統中，潤物無聲，後知後覺；
有一些感慨，延續了上百年，成為我們與古人心脈相連的共疑：
貓為什麼不在十二生肖和六畜中出現？傳說中貓由唐三藏從西方引進是真的嗎？貓的大眾形象自古就停留在陰險狡詐，嫌貧愛富嗎？
看完這期，你可能會有答案。
01
【兒歌】——數貓歌/貓兒歌
數貓歌被黃漢記載在《貓苑》中，據說是「徽州班戲曲」的「急口令」。此「數貓歌」並不陌生：
一隻貓兒一張嘴，兩個耳朵一條尾，
四條腿子往前奔，奔到前村；
兩隻貓兒兩張嘴，四個耳朵兩條尾，
八條腿子往前奔，奔到前村；
三隻貓兒三張嘴，六個耳朵三條尾，
十二條腿子往前奔，奔到前村；
……
今天，藍毛毛聽過的不再是《貓兒歌》，而是《蛤蟆歌》：「一隻蛤蟆一張嘴，兩個眼睛四條腿」。而《蛤蟆歌》的前身，是追溯到清代的《貓兒歌》，令人始料未及。
記錄下這些的黃漢還說，這種「急口令」一般數到六、七隻貓就「鮮有不亂」，當時有個「精乎其伎」的北京藝術家名叫「八角鼓」，他「唇舌輕快，尤善於此歌」，可以數到「十餘貓而愈急愈清朗」。
02
【笑話】——從虎貓到鼠貓
明代《應諧錄》記錄了這樣一個故事，同樣似曾相識又稍有不同：
話說齊家有一隻大貓，十分寶貝，「自奇之」，取了個威風凜凜的名字，名為「虎貓」。有位客人知道了，勸說道：「虎不如龍」，不如更名為龍貓；又有客人說：「龍升天須浮雲」，龍貓不如雲貓。又有客云：「雲蔽天，風能散之」，要叫「風貓」；這時，第四個客人說：「大風飆起，牆足蔽之」，叫「牆貓」；最後一個客人終於說話了：「牆雖固，鼠穴之斯圮pǐ矣」，乾脆叫——鼠貓！
由虎貓到鼠貓，既是笑話也是寓言。《應諧錄》的作者叫劉元卿，是明朝隆慶、萬歷時人，距今約500年。
03
【歇後語】——「貓哭老鼠」
一些歇後語遠至明清，卻直到今天仍然沿用，比如下面兩個：
「瞎貓撞著死鼠——意外之遇」
「貓哭老鼠——假慈悲」
前者為清代甌ōu地民諺，甌地在今浙江溫州一帶；後者則更早，明朝時的《談概》《庄岳委談》就有記載，同時，更有趣的是「貓哭老鼠——假慈悲」的故事源頭：
清朝有這樣一個「俗傳笑話」。據說有一天，老鼠「見貓頸懸念珠」，便以為貓皈依了佛門，「必然慈悲」。但大老鼠還不太敢確定，於是就先拿小老鼠開刀，試驗一番。
「先令小鼠過之，貓伏不動」；大老鼠不太敢確定，又「令中鼠過之」，貓「亦不動」；大鼠信以為真，「最後過之，貓忽突起，擒而斃之。」
「群鼠於是抱頭竄去」，大呼曰：「此假慈悲，此假慈悲」。
04
【俗語】——貓狗論資
要說貓狗，同為世間愛寵，有諸多相似，因此常常拿來比較，就留下了一些俗語。今天我們有一個詞叫「貓哥狗弟」，這個詞清朝即有，文雅一些叫「貓兄狗弟」。關於貓兄狗弟，清朝人是有解釋的，為什麼貓是哥哥狗是弟弟呢？原因如下：
「以貓常斥狗，而狗多辟易避去，故《韻本》有兄貓之文」。
貓狗連說的俗語還有一種，比較有玄幻色彩，我們今天仍在流傳：「貓來窮,狗來富」，「狗來富，貓來孝」，喵星人被裹挾為不祥之物，比較邪門。
但事實上，清朝時這種俗語的還原版並非如此：
清朝《通俗編》記載，「豬來窮來，狗來富來，貓來孝來」，但同時，地域不同，還有完全相反的說法——「豬來貧，狗來富，貓兒來，開質庫」；「狗來富，貓來貴，豬來主災晦」。
05
【故事】——貓虎有輩
剛剛說了貓是狗的長兄，那麼貓和老虎是什麼輩分呢？那就一定要提到我們至今也在聞說的故事：
「俗稱貓為虎舅，教虎百為，惟不教之上樹，此見陸劍南詩集自注」。
這段話出自《貓苑》中一位叫黃仲方的清朝貓奴之口，而「貓為虎舅」的最初記載者，就是寫有《劍南詩稿》的宋朝史上最強貓奴陸遊，那麼這個傳說的時間，也就大大提前到了南宋。
06
【傳說】——釋氏之貓
買地有地契，納貓自然也有貓契了。上方像符咒一般的圖文就是明末的《貓兒契式》。出自明朝《居家必備》中《納貓經》一項：
一隻貓兒是黑班 本在西方諸佛前
三藏帶歸家長養 誰持經卷在民間
行契〇〇是某甲 賣與鄰居某人當
三面斷價錢〇〇 〇隨契已交還
買主願如石崇富 壽如彭祖祿高遷
倉禾從此巡無怠 鼠賊從茲捕不閑
不害頭牲並六畜 不得偷盜食諸邊
日夜在家看守物 莫走東畔與西邊
如看故違走處去 堂前引過受笞鞭
〇〇年〇〇月〇日行契人某人
（藍毛毛註：似有幾處脫字、訛字）
此《貓兒契式》開篇即言：「一隻貓兒是黑班，本在西方諸佛前。三藏帶歸家長養，誰持經卷在民間」。傳說中，貓由唐三藏從天竺帶回，嚙鼠護經，這種傳說流傳甚廣，由來已久，就連宋代小百科《爾雅翼》都這樣記載，那麼，這種說法是真的嗎？
《貓苑》作者黃漢明確駁斥了這一觀點：「夫開闢之初，禽獸即與萬類雜生，故五經早有貓字，何待後世釋氏取西域之遺種耶？此固謬談」。
在《藍毛毛找貓》3虎假虎威中，提到了貓出現在中國最古老的兩本古籍：《詩經》和《逸周書》。
貓的歷史遠至西周，春秋戰國時就已在莊子、孔子面前捕鼠露面，那麼，貓由唐代的玄奘引進之說就站不住腳了。
不過，最早的貓是否由天竺引進、因佛教引進，並不能下定論，因為佛教從印度進入中國的時間尚有爭議。
07
【爭議】——六畜之貓
時間問題詮釋了玄奘引貓說的真偽，同理，下面兩個問題也浮現出答案——這是明清古人和我們都有的感慨：貓與人生活至密，卻為什麼既非六畜，又非十二生肖呢？
同樣在於時間。
六畜和十二生肖的形成時間都很早，六畜載於先秦《周禮》《左傳》，西晉學者杜預為之明確註解：「六畜：馬、牛、羊、雞、犬、豕shǐ（豬）」；
而十二生肖早在先秦時即有，與今天相同的十二生肖在東漢的《論衡》里出現。
反觀喵星人，雖然在先秦古籍中即有記載，但要說喵星人真正從野獸變為家中一員，與人親密共處則要推到隋唐。
換句話說，當六畜、十二生肖確定之時，喵星人還閑雲野鶴，恣意天邊，並未過多參與到藍星人的生產生活。
於是，到了明清乃至幾千年後的今天，我們才會有此感嘆。甚至有人想著為貓平反：明朝的毛西河、清朝的楊蔚亭、戚鶴泉都認為，貓實在應該代替馬，成為新版六畜：貓、牛、羊、雞、犬、豕shǐ。
至於原因，他們說的十分有道理。明朝毛西河說，「六畜有馬而無貓，然馬乃北方獸」，南方不養馬，因此「退馬而進貓，方為不偏」。
清朝的楊蔚亭、戚鶴泉討論，馬之所以「列六畜之首」，因「力任耕戰」，作用巨大，自當屬馬；但若說作用的普及，則「貓為正」，原因在於，寫《周禮·六畜》的人是北方人，沒有考慮到「馬之產惟北」，但貓不同，「貓之產遍寰宇也」。
08
【感慨】——若合一契
從明清以後，藍星人發出貓應為六畜之首的感嘆，究其原因，在於貓與人的生活越來越難分，人對貓的感情越來越難捨。
對此，清朝韓湘岩先生總結了養貓四勝，相比養鳥，優點多多，列之如下，令人解頤：
一者護衣護書；
二者閑散自便；
三者只需餵魚；
四者…「冬床暖足，宜於老人，非比鳥遇嚴寒，則凍僵矣」。
同是清朝人，錫山（無錫一帶）華潤庭則更為直白地感慨：「貓雖不列於六畜，然性馴良者，能解人意，所以得人愛護者，亦物性有以致之耳」。一句「能解人意」，道出了貓給人的莫大安慰。
這種安慰恐怕今天的藍星人體會更深，在全球城市化的溫暖囚籠中，遠離了綿亘數十代的田園牧歌，恐怕只有在貓身上，藍星人才能吸取到一些雜糅到恰到好處的野性與溫柔。
下回
預告
《藍毛毛找貓》的開始
從明代著名公案狸貓換太子說起
《藍毛毛找貓》的結尾
我們將回到最初的原點
追溯明代狸貓，還原深宮迷案
而你可能想像不到
貓又幻化出了怎樣的人形
讓我們翻開話本
一探這則與貓有關的
《包公案》
下一講
《藍毛毛找貓》27
玉面狸貓
下回再見咯~
特別鳴謝·出鏡觀復貓·按順序
王情聖 宋球球 馬都督
花榮榮 岳家槍 蘇二花
楊家槍 鄭小墨 花肥肥 花飛飛
文案：觀復西紅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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