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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發生在冬日江南——青雲譜印象

「今生有幸江南去,總是夢死不言歸」,是呢,逃離正月北國的寒冷枯燥,赴一場江南綠水之約,看草色煙光,染醉了南國炊煙,染醉了長江碼頭,如雲千帆,更運瘦了江南院落。

去南昌之前,一直以為這是一個紅色英雄之都,卻不成想,南昌城區僅存的古建築群青雲譜內的一片清幽把我打動。

知道青雲譜,遠在我愛好古迹之前,大學時讀過余秋雨先生的《文化苦旅》中一篇關於「青雲譜隨想」的文章,直至今日,書中的描寫早已模糊,然「青雲譜」三個字卻始終記得。時間已過去了十多年我才第一次涉足南昌這個城市,從追隨大眾景點的遊客變成了一個歷史遺迹的追隨者,南昌之行第二站,我們來到青雲譜。

青雲譜古建築群緊鄰八大山人紀念館,八大山人原名朱耷,是我們剛剛探訪過的朱權墓主人明寧王的後裔,明滅亡後朱耷削髮為僧,後改信道教,於青雲譜道院居住,如今這青雲譜古建築群便是當時遺留下來的。

坦白的講,在這八大山人紀念館,我是鬧了不少笑話的。起初以為八大山人是有八個人,滿腹疑問的去問筱溪,筱溪娓娓給我講述建築與主人背後的歷史,我這才恍然大悟。

朱耷是明末清初的畫家,中國畫一代宗師人物,字雪個,號八大山人,南昌人。儘管八大山人是一位有著全國影響的江西繪畫大師,在世界也擁有諸多擁躉(如美國普林斯頓大學美術館就收藏了朱聾的《鳥石目》,該校教授萬聞是研究八大山人的專家),但其影響力長久以來一直限於中國書畫領域。

走進八大山人紀念館,展館內全是朱耷的真跡。我對書畫一向缺少審美情趣,只是覺得書面作品一定是需要靜觀的,人群的鼻息,雜聲,氣味會干擾了畫的意境,一副好畫該是一兩人靜立觀摩的,好在紀念館裡,真的如我所願。

展館外,筱溪為我講述了朱耷作品的獨到之處。

朱耷在空門和俗家行走,看似已經看破一切,其實他是在用另一種方式留戀自己,因此他在坐卧自如當中,將自己改名為八大。所謂的八大,在我的耳朵里,就像用古琴演奏青雲譜時斷弦的聲音,弦斷了,但音樂在,音樂斷了,但曲譜在,而他將自己的曲譜,變成另一種形式,變成了繪畫,他畫的魚和鳥,出沒在荷葉和蘆葦之間,都翻著詭譎的白眼。他與它們一樣,斜眼看著周圍的一切,其實也已經看破了世界。

展館外的樹下,有朱耷的銅像,形容枯槁,但眼神炯炯,雖然身軀瘦弱但神態依然堅毅,依然桀驁不馴,陽光落在他的眼睛上,宛如噴火。

朱耷是一個異端,一個異數,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他畫的是一種失意者的藝術牢騷,看似不上境界,但誰能理解他內心的那種壓抑和痛楚呢?筆墨淋漓,是縷縷的血痕,是深深的刀傷,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吶喊,在很長的時間裡,這種吶喊恰恰被那些正統的人所忽視,所不屑一顧,甚至竭力打擊和抵禦。

但是,朱耷把這一切完全看淡看透了,他只是自在的看山,看水,看鳥,看魚,看花,看草,他不必與太多不相干的人磨牙費口舌,也不期望得到眾人的垂顧或者施恩,他就是這樣的特立獨行,把自己當成一隻蹩腳的疲驢,在自己所思的國度里,面對的不僅是蒼茫的大地,而是無限的宇宙星空。

青雲譜的小院里曲徑通幽一片寧靜,即使是冬日,也有茂密的綠蔭,時而還有鳥鳴唧,一隻鳥兒見我們來了,歪著頭望著我們,並沒有對我們翻著白眼,卻也像極了八大畫中的那一隻,一隻足夠了,不要太多,否則鳥兒拌嘴就不能安靜了,畫意也跑了。

奔流不息的江水,帶不走百年來文人匠人對於這片土地的依戀,所以留下如此清幽的意境供後人緬懷,雕欄玉砌的凝重,怎又改得了這一番江南冬日的清顏呢?

不在意春秋幾度,更不在意江山更迭,置身於如此清幽的環境,懂它的人,或許只想求一份平安的相守,任由風起雲湧,桑海滄田,而與世無爭吧?!就像古人,將殷殷歲月寄予書畫,將點滴婉約寫進唐詩,將款款真情賦予廝守的平淡。

眼前呈現的色彩,是記憶中的一抹清幽,輕煙浮動,流過時光中江南的冬日,引我一再流連頻頻回首,心,就此停留。

回到北京,遙望江南,已山寒水瘦,歸帆落盡。眸光依然泊在冬日的江南里,無數的輾轉,文里留痕,寫不完的是思戀的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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