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娃,一個熾熱 燦爛的生命
爹死的時候,狗娃7歲,十歲那年,狠心的老娘丟下他遠嫁了外地。「狗娃」這個名字是村人給起的外號,爹的小名叫二狗。
本來,狗娃是有大名的,據說是村裡僅有的一位上過兩年私熟的老張頭給取的,但村裡只對讓人尊敬的人呼喚大名,狗娃當然沒有這個資格。時間一長,他的大名就被人給遺忘了。
狗娃的劣跡是從看地開始的。支書可憐他沒爹沒娘,給了她一個看地的活,說白了就是看著村裡的牲口別讓它們進地毀壞莊稼而已。狗娃年齡不大,但心眼極活,很會懂得利用手中的職權為自己謀福利。每每看到有雞吃麥苗,拎起磚便往死里砸,砸死後,拔掉毛,支起火,便烤著吃了。那歲月庄稼人都窮,一家人的吃鹽錢都在那幾隻雞身上,當然對狗娃恨之入骨,但一想起是支書給他安排的活,也就沒人敢對他怎麼樣了。因此村民為了減少損失,只能多加小心看緊自家的雞。一來二去,狗娃的日子就不好過了,連著大半個月沒見一點葷腥的狗娃整天盼著有雞進地吃麥苗。終於有一天,他看到「老張頭」家的一隻雞到了地邊上,喜上眉梢,掂了掂手裡的半塊青磚,便盼著那隻雞趕快往地里跑。但那隻雞好像有靈性一般,在地頭上望著狗娃來回踱步,始終不越雷池半步。狗娃失去了耐心,一個箭步衝過去,把雞攆到了地里,一個黑影過去,青磚重重砸在了雞的要害上。事後老張頭讓兒子狠狠地揍了狗娃一頓。不曾想,幾天之後,老張頭家柴禾垛無緣無故地失了火,全家人都知道是狗娃搞的事,但無憑無證,也只得作罷。從那以後,再也沒有村民敢惹狗娃了,只是在提到這個名字時,前面加了幾個字,稱「該死的狗娃」,以此來表示眾人的憤恨之心。
就這樣過了幾年,政策發生了變化,村裡家家按人口分了田地。狗娃那幾年潛心專研「砸雞」藝術,哪裡干過一天農活,因此日子過得更加艱難。老大不小了,還是光棍一條!
隨著時光的推移,好吃懶做的狗娃養長了兩個毛病,一個是蹭酒喝,另一個便是酒後唱戲耍酒瘋。
無所事事的他,整日村東到村西的瞎逛游。只要見到哪家蓋個房,壘個圈什麼的,他二話不說,直接脫下身上的那件破棉襖,甩開膀子就干。等到晌午頭,便心安理得地坐在人家炕沿上等著上菜上酒。如果哪天實在找不到蹭飯的活計,他就採用第二條戰術。去以前他曾經幫助過的人家,拍著他給人家幫忙壘的牆問,這牆中不中,結不結實?意思就是說我以前為你們家出過力。就為這些,他就坐在人家屋裡胡噴亂造,沒話找話說,直到吃飯的時間,別人把飯菜端到桌上,他邊吃菜邊問,有酒不?喝二兩。狗娃蹭酒和唱戲是流水線作業,每次喝了酒,他就東倒西歪地在村頭逛盪,不管是碰見誰家的大閨女小媳婦兒扯開嗓子就唱,直唱得那些女人們臉紅紅的,躲瘟神一樣地往家跑,此時的狗娃便得意地看著她們「哈哈」大笑。
這天一起床,狗娃就找到個蹭酒的人家。老張頭的兒子家要動土,就是扒了舊房重蓋新房。狗娃一溜小跑來到張家,二話不說就脫下了身上的那件破棉襖,正想上前,在旁邊摟著孫子正在指揮的老張頭冷冷地說,穿起你那身破皮吧,這人手夠了,不勞您大駕了!狗娃身子猛地抖了一下,慢慢地收住了腳步,尷尬地站到一邊。
老房的房頂已經被扒了下來,大家正在努力推牆。幾個壯漢子拿著大钁頭在牆根處吃力地挖了一陣,挖完後轉到牆的另一邊去推。男人們喊著號子,一起使勁用力向前推!那堵土牆便劇烈地搖晃起來,伴隨著號子的喊聲,牆搖晃的幅度越來越大。忽然,從土牆的上方「撲拉拉」掉下一隻還未長大的小麻雀。老張頭的孫子眼尖,掙開爺爺的雙手,歡快地跑了過去。也就剛跑到牆根處,那牆便在漢子們的號子聲中倒了下來!老張頭慘叫一聲,捂住了眼睛。
一陣塵土過後,那堵牆不見了。老張頭定了定神,聽見小孫子在一旁哇哇大哭,仔細一看,只見離牆倒塌地方的不遠處,一個小孩躺在地上,眾人忙上前抱起孩子,安然無恙,此時的張老頭感覺像做夢一樣。眼睛不停地環顧四周,發現唯獨少了狗娃一人。他心裡猛地一顫,不祥之感油然而生,當即發瘋了一般撲到牆土上,跪在上面用兩隻乾枯的老手拚命地扒了起來。
村民們一起上前幫忙,扒出狗娃時,狗娃已經沒了氣息。老張頭老淚縱橫,對天長哭一聲「學義呀......」就倒在狗娃的身上。
大家這才知道狗娃的大名叫「學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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