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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原始部落(一):把記憶留住

之所以開篇就要把記憶留住,是因為這個「中國最後的原始部落」真的面臨「最後」了。

雲南省滄源佤族自治縣勐角鄉翁丁村的佤族同胞楊岩嘎、肖安門夫婦這段時間有些鬱悶:鄉政府要他們和左鄰右舍全部搬下山,搬到由某企業援建的新寨子里去,而且今年春節前搬完。

在他家的火塘邊,夫妻倆拉家常般訴說著。我們知道政府是為我們好,通過整體搬遷,徹底改善我們的居住環境和生活條件,讓我們過上好日子。政府的情我們領了。但是,

我們情感上接受不了。這房子是我們的祖宗千百年來傳下來的祖業,這一下子在我們手中就要丟掉了。房子沒了,很多文化傳統會丟掉,很多生活習慣會改變。搬新房,火塘沒有了,不能烤火了,要知道,佤族的火塘是佤族人日程生活的重要部分,做飯吃飯在火塘邊,喝茶拉家常在火塘邊,有時睡覺在火塘邊,接待客人在火塘邊……。火塘里的火常年不熄,每年只是在春節時換一次新火。

感覺生活沒了著落。搬了新房,沒有菜地了,也不能養豬、養雞了。千百年來,我們的這些生活用品都是自己生產自己用,除了鹽巴,全部靠我們自己勞動所得。真搬了新家,這些東西不知從哪裡來?日常生活怎麼辦?

新房我們也住不起。房子是新的,但搬家要花錢。每家按面積多少都要出錢。別人家出多少他們不太清楚,但肯定都出不起,光他們家就要出17萬。這錢我們怎麼出得起?說是可以分期付款,但你還是要付呀,這錢從哪裡來呢?你看看我們現在的生活狀況,這17萬就是一個天文數字,真的出不起。

希望政府能真心幫我們。聽說老寨由一個公司收購了統一辦客棧,搞旅遊。這我們就不理解了,為什麼我們就不能辦客棧,搞旅遊呢?實際上旅遊已經慢慢搞起來了,有的人家也開始開客棧,只要政府扶持一下,再幫我們一把,我們做的肯定比那家公司做得好。再說了,遊客來這裡就是沖「最後的原始部落」來的,就是要看看我們原生態的生活狀況,我們都搬走了,遊客還會來嗎?

我們向有關部門反映了,但沒有一個部門回信,鄉里只是一再催著搬家。現在大家都不想搬,也沒有準備搬。

楊岩嘎、肖安門夫婦說得真好:遊客來這裡就是沖「最後的原始部落」來的,就是要看看我們原生態的生活狀況,我們都搬走了,遊客還會來嗎?這次上阿佤山,我就是專程去看看「中國最後的原始部落」,去看看居住在這裡的佤族同胞的現實生活。

在佤族的傳說中,人是從葫蘆里出來的,所以雲南滄源佤族自治縣也被稱為「葫蘆王地「。滄源是一個地處中緬邊境的小城,俗稱「阿佤山區」,因為偏遠,這個小城在歷史的發展中總是扮演著隨波逐流的角色。在滄源的深山裡,有一個遺世獨立的小村莊——翁丁村。因為偏遠,翁丁村從奴隸社會直接跨入了社會主義社會,保留了大量的原始習俗,被稱為是中國最後一個原始部落。

深藏在滇西連綿起伏的大山皺褶深處的翁丁佤寨,距滄源佤族自治縣縣城往西約30多公里。因為沿途幾個路段正在修路,一路約50分鐘的車程。

在一座長約20米左右的風雨廊旁邊,幾塊巨石壘砌而成的石頭牌匾上,鮮紅的「中國最後的原始部落」赫然醒目,心儀許久的翁丁古寨到了。

「咚咚咚、咚咚咚……」,一個小夥子敲響了悅耳的木鼓聲。伴隨著有節奏木鼓聲,風雨廊兩邊列隊的佤族男女老少唱起了高亢的迎賓歌,跳起了歡快的迎賓舞,端上了清香的迎賓酒。

一位長者手端一個木碗走上前來,我一看見碗里的黑顏料就嚇一跳,早就知道佤族的「摸你黑」,莫非這位老者現在就要在我臉上摸幾把?和藹的老人只是在我的額頭上點個黑點,也給每個進寨客人額頭點個黑點,然後喝一小碗米酒。這樣你才能從列隊歡迎的佤族婦女面前經過風雨廊,進到寨子里去。

從風雨廊到寨門有100多米的距離,路兩邊分別有序地栽種著樹樁,每根樹樁上都懸掛著一個已經泛白的牛頭骷髏;腳下的路由一塊塊青石鋪就。沒想到,這初次見面,這牛頭骷髏和石頭路一下子就把我拉進了原生態的氛圍。

翁丁佤寨的寨門十分簡單,一邊倚靠著一棵大榕樹,一邊栽了幾根木柱,橫著架設了幾根橫杆,頂上用竹片將茅草固定。那高懸在門頭和門柱上的牛頭骷髏,我一下子或多或少感覺到那麼一絲威嚴。

整個翁丁村寨保護的非常完好,這裡有佤族村寨的各種傳統元素,如寨門、寨樁、撒拉房、打歌場、祭祀房、木鼓房、人頭樁、牛頭樁等,整個翁丁寨都散發著濃郁的原始部落氣息,和那些人工打造的旅遊景區相比,感覺完全不同。

寨樁,是佤家的一種圖騰崇拜,一般位於寨子中央的打歌場。楊岩嘎、肖安門夫婦的家就在打歌場邊,推開窗戶,倚靠在窗邊,欣賞著來來往往、形色各異的人們,望著寨樁放飛著遐想,也是一件非常愜意的事情。

寨樁由三根木杆和一塊石頭組成,中間有大學問。佤族不同地區,每個村寨的寨樁樣子都有區別。寨樁具體每個部位都有它的特殊含義,目前製作圖騰柱也是佤族非物質文化傳承內容之一。

最高的那根木杆是幡桿,節慶時上面懸掛一些旗幡,插一些稻穀、玉米等糧食作物,這既是祭祀物器,祈盼風調雨順,五穀豐登,人畜興旺;又是避邪的物器,祈盼諸神庇佑寨子里的人們。

最重要的是那根一人多、高雕刻粗獷的木樁,那是男性生殖器的象徵,木杆上斜插著的幾根竹棍,象徵著女性生殖器,這一組圖騰向大自然告示:這裡有人類繁衍生息。

幡桿、木樁之間還有一個木樁,頂上釘了個長條形木盤,這是人們擺放供品,供奉佛用的木盤。寨子里的人們有什麼事情需要請神靈保佑,就會在這裡擺上供品。因為這裡是通天之路。

桿腳下有塊鵝卵石,代表著寨心。楊岩嘎告訴我,別小看這塊石頭,這可是鎮寨之寶。鵝卵石是寨心標誌,是全寨人精神的寄託。佤族人普遍認為,只要有心,心誠就能祈求到自己的願望。因此,寨樁這三根木杆可以換,每年換一次,但這塊石頭不能換,它已經在這裡擺放了400多年。

寨樁廣場,既是全寨祭鬼神,舉行宗教儀式的重要場所,也是寨子里的「打歌場」。每逢節慶,全村老少都會齊聚「打歌場」,圍著寨樁載歌載舞。

翁丁的寨樁表明,佤家堅信自己的傳說,有自己的信仰,對生活充滿美好期盼和不懈追求。

在寨樁廣場旁邊有一間撒拉房,從現狀看,這是一個簡易搭建的草棚亭子。很明顯,撒拉房每個佤寨都曾經有過,而現在沒有了。這間復原的撒拉房主要是向遊客展示翁丁寨曾經有過的佤文化元素。撒拉房是佤寨里的公共場所,是佤族青年談情說愛的地方。佤族將談戀愛俗稱為「串姑娘」,在撒拉房「串姑娘」,村裡人不會過問,屬於愛情特區。經過若干次「串姑娘」,小夥子看中某位姑娘後,就會送些手鐲、項鏈、梳子、頭巾等禮物給她。如果小夥子把這些禮物從女孩住的房間窗口扔進去,而姑娘沒有反扔出來,或退還禮物,就可以認定她願意作為自己的戀人了,之後就是後續交往,定親和結婚習俗等等。

楊岩嘎的女兒楊歐冉告訴我,現在年輕人大多數出去打工了,一般在打工的時候就解決了自己的婚姻問題,不再需要通過撒拉房「串姑娘」。撒拉房已經成了寨子里的人勞作之後休息的地方。

古往今來,佤族人民把木鼓當作靈物崇拜,被視為可通天的神器,認為敲木鼓可以通神靈,驅邪魔,降吉祥。當時,遇有戰爭等緊急事態。用木鼓示警集眾;獵手捕獲虎豹等野獸,也要擊鼓表示敬意。逢年過節或宗教祭祀之時,木鼓更是振奮人心的樂器。

在每個佤族村寨里,至少都有一對木鼓,大的為母鼓居左,小者為公鼓居右,供放在寨中高地的一間竹製木鼓房裡。對佤族宗教文化有著較深研究的某位專家說:「木鼓分公母,公木鼓聲音低沉洪亮,母木鼓清脆柔和,但它們的內部構造乃至尺寸比例都與女性生殖器相仿。」

木鼓的製作很有講究。從木鼓的結構看,確是女性生殖器的再現。我在翁丁古寨風雨廊見到的兩個木鼓,又在木鼓房見到兩個木鼓,仔細看了看,木鼓內部並不是一般的鏤空,而是依照一定規則雕刻出來的,與生理解剖圖譜中女性生殖器十分相似。佤族的始祖安木拐是女性,因而佤族崇拜女性,將木鼓做成女性生殖器的形狀。

木鼓的演奏已是一門藝術。當人們用木棒敲打鼓身時,可以發出四種不同音響,(多為一人敲打,也可數人合擊)鏗鏘有力,節奏交錯,形成了一種特定的「鼓語」。「拉木鼓」是一項整個村寨人都要參與的盛大活動。木鼓由整段樹木摳鑿而成。先剝去樹皮,再按女性生殖器的形狀鑿空四處,深淺不一。所以,敲擊木鼓會發出不同音階的聲調。摳鑿完成之日,要立即敲響,向全寨報喜,並舉行新木鼓安放儀式。晚上,全寨人齊聚木鼓房周圍,再次歡歌共舞,慶祝新木鼓的順利製成。至此,整個「拉木鼓」祭祀活動方告結束。

佤族人崇拜牛頭,視牛頭為財富。牛頭樁則被佤族人視作權力、財富的象徵,無論是寨子、部落或個人,都以所掛牛頭多少作為衡量貧富的標準。因此,凡有佤族居住的地方,都栽有牛頭樁。翁丁古寨的牛頭樁就設在神樹林旁邊。

在翁丁村寨西面有幾棵高大的黃葛樹和高山榕樹,巨大的樹冠將陽光擋住,氣溫比別的地方要低一些,有絲寒意。這裡是一片鬼林,高大的樹下是寨子里的墓地和據說是早先的人頭樁。只是聽說這兩個名稱,再加上樹身上掛著的有些數量的牛頭骨,這裡氣氛就有幾分詭異甚至有些陰森。

佤族實行土葬。每個村寨一般都有兩處公共墓地。彼此相距不遠,正常死亡的葬在一個墓地。非正常死亡的葬在另一個墓地。墓穴的選擇通過吊雞蛋占選。具體方法是,請老人到墓地上念祭辭後,將一隻雞蛋拋起至人的頭頂,落下。若雞蛋落地破碎,表示此地可行。若不碎,則另選。後入葬的在下葬時如挖到先入葬的人的骨骸時,只需將其骨骸深埋至同一地點下方即可在其上方入葬。佤族處理喪事有一套完整的禮儀,但不壘墳。全寨人世代往複使用同一墓地。

黃葛樹下不規則地豎著十幾根竹竿,每根竹竿的頂端有一個漏斗形狀的小竹簍,這就是在外界有些名氣,聽起來有些瘮人的「人頭樁」。我大著膽子走過去看了看,發現不過是為了旅遊的需要而設置的一種象徵物,並不是真正以前存放人頭的留存物,只是以此向遊人默默地講述著佤族曾經的那段歷史。

佤族曾經有個「獵人頭」血祭的風俗,是古代遺傳下來的一種祭祀風俗。傳說在三國時期,即公元220年至263年之間,諸葛亮為了征服佤族,讓部下把煮熟的旱谷送給佤族種,旱谷種下去後不會發芽,諸葛亮就讓部下告訴佤族要用真人頭祭谷魂,穀子才會長得好。而且要用長毛鬍子的人頭,因為鬍鬚多說明莊稼長得旺盛。然後又把沒煮過的好旱谷送給佤族,旱谷種下去後,佤族按照漢人的說法砍了一個毛鬍子男人的頭來祭谷魂,結果這一年風調雨順,莊稼真的長勢良好,獲得了豐收。

從此以後,佤族就有了砍人頭祭谷魂的習俗。獵人頭的標準是男性、年輕健壯、長相英俊,最好是有絡腮鬍子面相又白的那種美男子。每年到了莊稼下種和收穫季節,「獵頭英雄」便埋伏在山路上,等到有男人路過,便一哄而上、手起刀落、人頭落地,然後將「獵」到的人頭塞進袋子里提回來,祭祀活動後便供奉在人頭樁上。據翁丁村在人頭樁旁立的一塊牌子上介紹,佤族村寨中,人頭樁最多達170多個。

因為「獵人頭」,不同的部落與部落之間、民族與民族之間的隔閡和仇恨籠罩著阿佤山。1958年,這一陋習被徹底禁止。一些和獵頭相關的民俗只存在於歷史文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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