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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漫步》65、暖壺裡的秘密

回家過年的知青陸續回到了北家窪,緊張繁忙的勞動開始了,繼續用獨輪車往地里推糞。

玉超率領科技組正在小麥地疊埂,準備澆水,他們目睹了伯駒等人往大麥地推糞的過程。玉超算過一筆賬,打歇的時候,玉超跟推糞的幾個人開玩笑:

「你們當中肯定能誕生一位馬拉松冠軍。」

「怎麼講?」伯駒好奇地問道。

「這道理很簡單嘛,你們運送一趟大概要走一公里,一天三十趟就是三十公里,再跑上十來趟,不就等於跑了一個馬拉松嗎?」

「原來如此!真不愧是數學課代表加科技組長,腦袋瓜就是比我們靈。」伯駒自嘆不如地摸摸自己的腦瓜。

小黑子湊過來問玉超:「喂!去年秋後往地里送糞,是為了播種冬小麥,現在快開春了,又往地里送糞,說是要播種大麥。你是科技組的,你說說,這小麥與大麥到底有啥區別?」

這還能難住玉超嗎?他說了,小麥是越冬作物,頭年秋後播種,今年開春返青,六月收割。大麥是春播作物,比小麥收割時間稍晚。小麥生長期長,大麥生長期短。小麥磨出面可以做成饅頭、花捲、懶龍、烙餅、包子、餃子、麵條……。

玉超數說著麵食千姿百態的品種,把小黑子饞得垂涎欲滴,趕緊止住道:「我說哥們,打住打住,咱們連窩窩頭都吃不飽,你這不是要饞殺我也?你再說說大麥能做什麼好吃的?這樣我推起糞來就有勁兒啊。」

「大麥能做什麼好吃的?你最好去問問飼養棚里的牲口了。」玉超並未直接回答,露出一臉的壞笑。

「怎麼講?」

「這大麥生長期短,做出來的麵食肯定不如小麥面的好吃,於是生產隊乾脆拿去喂牲口了。」

「你這小子怎麼懂得這麼多?」小黑子問玉超。

「按說你小子比我懂得多,水滸傳、三國演義、紅樓夢,你讀得滾瓜爛熟。」

「依我看,你倆都是一招鮮,吃遍天,各有各的絕活,關鍵是愛琢磨。比如小黑子,愛看四大名著,紅樓夢裡所有的詩詞歌賦脫口而出,張口就來。左毛記性好,對二戰史實倒背如流。再比如你玉超,天天跟科學育種,牲口配種打交道,農業科技的知識能少嗎?」立冬插言道。

「哎,我說立冬,你可別瞎打岔啊,我們科技組只管植物雜交育種,可不管給牲口配種啊!牲口配種那是小樓後面公社配種站的專利,咱不能越俎代庖。」玉超連忙解釋。

「喂!你就別解釋了,越抹越黑,那天我親耳聽見你磨叨:『一定要寫一本《暖壺裡的秘密》』。」立冬不依不饒:「趕快給我們說說,那暖壺裡到底有啥秘密?」

「要說暖壺裡的秘密,是這樣的。」玉超故弄玄虛,一邊用手比劃,一邊壓低聲音。

「喂,你們在那兒嘀咕什麼呢?用得著交頭接耳嗎?有話敞開說嘛!」阿靜站在不遠處,看阿芳蹲在地上用樹枝子刮獨輪車輪胎上面的泥巴,沖男生這邊問道。

「這是秘密,不能跟你們女生透露的。」立冬賣著關子。

「其實也沒啥秘密,如果想問,你們問他好了。」

「問誰呀?」眾人詫異道。

「喏,馬路上那個人。」玉超用手指指,北邊馬路上一個人中年男子牽著一匹馬走過來。

眾人順著玉超手指的方向望去。

「傻四子!」

傻四子是何方人士?為何在地里幹活的北家窪知青都認識他?這得從小樓周邊的地理環境說起。

以小樓為中心給你繪一幅方位示意圖:男知青宿舍小樓門前有一個網球場大小的院子,院子里有一口水井,兩棵老槐樹;朝南走約一百米,是大隊部、大隊倉庫、知青食堂;過一條南北大街不遠是女知青宿舍;沿著女知青宿舍東側的街道往北走一百米,是供銷社。小樓東面是破廟,村裝訂廠設在裡面,幾十位女工在裡面上班;小樓的北面,僅一牆之隔,是公社配種站,海鶄落村的傻四子經常出沒其間——牽著一匹母馬來配種站找種馬配種。

在村西頭地里幹活(平地、積肥、推糞、澆麥)的時候,離進村的大路不遠,凡是經過的大姑娘、小媳婦總會受到幾位壞小子的騷擾。只見他們將鐵杴杵在地里,嬉皮笑臉地喊些輕佻、挑逗的話;對方的反應不一,有的性格靦腆,低著頭加快腳步離去,不敢招惹是非;也有膽大潑辣的,惡狠狠地回罵,罵完了開口挑逗的,接著數落沒開口的:「喂,站那兒傻樂的,數你蔫壞。」

大路上還經常走過來一位牽一頭母馬的漢子,個子不高,四十來歲,拉里邋遢,弔兒郎當。一同幹活的老鄉告訴知青,那是鄰村海鶄落的傻四子,牽牲口去公社配種站配種。

等傻四子走近了,有人一邊喊叫一邊扔過去幾塊土坷垃,傻四子本能地蹦起來老高,敏捷地躲閃著襲來的「炮彈」,嘴裡大聲罵著髒話,然後彎腰撿起幾塊土坷垃或者石子兒,朝正在地里幹活的人群胡亂回敬幾下。插隊三年,伯駒和同伴們經常在那塊地里幹活,每次都能看到傻四子牽著牲口進村的身影,每次都要重演扔土坷垃、罵娘這一保留節目。大家都習慣了,假若哪一天在那裡幹活見不到傻四子的身影,一定會覺得反常和寂寞。

傻四子究竟傻到什麼程度,村民四哥給新來的知青們說過這樣一個故事。一天,傻四子牽著牲口來配種,路過小樓前的井邊,幾個村民嘀咕幾句把傻四子叫過去,說他們正在打賭,看誰能用陽物把一隻空糞筐挑起來走上幾步,就給誰買五斤麻花。幾個人攛掇著傻四子試一試,傻四子居然照著做了。要知道,在那個缺吃少穿的年代,五斤麻花擁有多麼大的誘惑力啊!可是設賭的人翻臉不認帳,說傻四子,你雖然用你那大傢伙挑著糞筐走了兩步,但是距離太短,不算數。楞是把人家涮了一把。傻四子跳著腳把設賭的無賴臭罵一頓,憤怒地撥開眾人,牽著心愛的母馬進了配種站那道神秘的鐵柵欄門。

四哥講的故事有鼻子有眼兒,知青們將信將疑。有的說,天下竟有如此男人,找機會也去戲弄他一下;有的說,這傻四子怪可憐的,別再欺負人家了。

有知青編了幾句順口溜:

路遭襲擊突還手,

五斤麻花鬧噱頭;

保溫瓶里有文章,

知識啟蒙在村頭。

話說公社配種站鐵柵欄門兩邊與兩段紅磚矮牆連接,隔眼望進去,裡面是個偌大的院落,院落的北側一遛平房,房前空地上固定著幾個鐵架和木樁。知青們剛來時不知道這些東西是幹啥用的,後來得知是公社配種站。堅固的架子用來束縛牲口,如果單是取精,架子上面被束縛的肯定是雄性,取出的精液被立即裝進一隻保溫瓶,然後再給雌性授精。如果是當場交配,架子上被束縛的往往是雌性。

牲口交尾,繁殖後代,村裡人司空見慣,可是對於新來乍到的知青們來說,卻具有相當的震撼力。

裝訂廠打歇了,破廟裡湧出來一大群姑娘、媳婦,站在柵欄門前看熱鬧,一些女知青羞羞答答不敢靠近,村裡的姑娘媳婦們就把她們拽過去一起觀看院子里的風景。村裡人最初的性知識也許就是以這種原始、粗魯的方式獲取並傳播的,城裡來的插隊知識青年雖然冠之以「知識」二字,但是在這方面的知識少得可憐,如今這些農村姑娘媳婦們卻成為了她們的老師,所謂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大概也包括這方面的內容吧。

小樓里的男知青們更是得天獨厚,朝北房間的小窗戶人頭攢動,配種站院子里的情景一覽無餘。

若干年後插隊同學聚會,討論插隊時精神文化生活是否豐富的問題。阿亮說,那時候咱們的精神文化生活還是挺豐富的。

「豐富個啥呀?」一位女同學提出異議。

立冬說:「有書看呀。」

那位女同學說:「有啥書啊?」

立冬說:「不信你去問玉超,他有一本《暖壺裡的秘密》。」

「啥秘密?」另一位女生追問。

立冬故作神秘地搪塞道:「這你得去問阿超,他知道。」

幾位男生哈哈大笑,巧妙地將尷尬的氣氛掩飾過去。

玉超的確說起過此書,不過原話是希望有人能寫出這樣一本書。玉超在北家窪知青中是一位亦莊亦諧的人物,在「攪局者」(這是後話)裡面,他是一位教訓人的角色;而在更多的場合,他又愛開玩笑,烘托氣氛。因為他的存在,給勞頓疲憊的知青們帶來許多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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