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不完美,但足夠動人」
Lia曾經是我的老師,在一個油畫班,她負責現場指導。閑下來聊天的時候,知道她還在WPP school上學。過了沒多久,我得到機會去他們學校的planning專業班上課,她屁顛兒屁顛兒地跑來旁聽。於是,我又成了她的老師。
再次見到Lia的時候是在她自己開的油畫工作室,我扛了一堆雜誌說是去給她充門面。她親口告訴了我生病退學的消息,我一時有點懵,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只好故作輕鬆地安慰:沒事沒事,也好也好,正好做點自己喜歡的事情。
再然後,我從來沒有在朋友圈感覺到這是一個病人,反而漸漸看到她的生活開始飛起來了,四處設計牆繪,全國各地跑。幼稚園kindergarten的那面牆就是她畫的。一個下午的時間,整個房間的感覺就不一樣了,好像平地里開出很多花來。
這段時間公司在做一個案子,大方向接近於有趣的生活。跟創意brief的時候,大家聊著聊著就苦笑了:我們這些人,連正常的life都算不上有,究竟知不知道怎樣才能過上有趣的生活?Planner們私下細聊,又提到「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查德問了一句:你說我們身邊有多少有趣的人呢?一個都不一定說得出來。我琢磨了一下,果真說不上幾個。在紅塵里翻滾,嗆了一身油煙,卻還要時時懷抱天真,抵抗平庸,著實不易。
Lia更加不易。我看到她最近這篇推文的時候,除了被她的勇氣和豁達打動之外,也再一次檢討我們對90後可笑的標籤。越來越討厭這種簡單粗暴的代際化標籤了,彷彿每一群人都永遠停留在原地,不再長大。雖然我們都想要逃避挫敗和痛苦,但似乎真的只有經歷過生活不期而至的捶打,靈魂才會漸漸顯現出來。我很少聽到有女孩形容自己是仙人掌的,但"這株仙人掌,在峭壁縫間倔強生長,飽經風霜,依然找回無畏的自我。"
TO THE FEARLESS GIRL!
------轉自LiaLab「我得癲癇的第四年」------
20歲生日那天,我在本子上記著:現在很多事情我無能為力,會好的。
一眨眼24歲了,我還是無能為力,無奈依然是生活常態,餘生我只為拯救自己而活。
四年前,2014年的2月14日,如2018年一般,差不多是大年初一,闔家歡樂的日子。
媽媽在中山醫院門診樓下等我。
我從對面15號樓拿完報告等電梯,臨走前,一面之緣的醫生,眼神里充滿了憐惜,「小姑娘老庫息喔(上海話,意思很可惜)。」
我當時多希望那架電梯從此變成一個恐怖故事,永遠不要抵達終點。
可惜,這個世界上不會有在家人面前承認自己得了不治之症更恐怖的事情了。
我從遠處就看到媽媽拿著病歷卡直視我的方向,焦慮,期待,記不清了,也不重要。只記得晃晃白白的病歷卡。
就這麼被判了一場無期徒刑的「死刑」。
這除了不用受絕症生理上的痛苦,有什麼差別?
我再也無法忘記那天是如何回家的。
我跟媽媽自覺地坐在一前一後,全程將近六十分鐘沒有交流,誰也看不清誰到底有沒有痛苦,卻又心知肚明,不願揭穿,先開口的人必定先奔潰。
最諷刺的是,路過了我最眷戀的大學,想起了輔導員叮囑的,「千萬不要真得這病了,校規不允許的。"
那段日子,我不出門,不打理自己,拋棄了我所有的好朋友,每天在床頭放著聽不進去的《天空之城》。
油膩,發胖,焦慮,衝動,悲傷。
除了想死,我什麼都不想了。
在生理跟心理上雙重打擊下,我的驕傲和勇氣被判了死刑。
曾經妄以為能夠無所畏懼地老去,卻只看到了為我操勞一夜變老的父母。
若不是心疼父母失獨,四年前的夏天這個世界留不住我。
今天是申師傅生日,謝謝你,四年前你拯救我,把我從一個又一個痛苦無法自拔的深夜裡掙脫出來。
直到秋天,我這株仙人掌,在峭壁縫間終於倔強生長,飽經風霜,依然找回無畏的自我,我已經不完美,但足夠動人。
我曾經問過我父親:為什麼從小到大所有的決定都讓我自己做?」 他的答案是「因為我怕你長大了會責怪我們。」
我一直沒有承讓過,第二次生命還是他們給的。
既然不能幸運地平庸,這幅爛牌還是能贏。
羅素在《我為何生》中說,因為對愛的渴望,對知識的探索,以及,對人世間所有苦難的憐憫,我活著。
我徹底離開了校園,我愛他,我愛我的恩師,但是我還沒有勇氣活得像從前一樣。
我換了一種方式生活,我開始做飯,長跑,既然不能削弱我身上的病痛,我必然要減去發胖的遺物。
我被命運短暫性地打趴下了,不僅要擦乾淨身上的土,爬起來告訴他,來,有本事,三局兩勝啊。
21歲生日前夕,我又發了一條朋友圈。
海倫路,12年剛上大學,為了看免費演出常常去河岸藝術空間刷盤子泡茶,每天到下午就是滿滿的陽光灑進來,13年四月份認識老竇去了畢加索,14年河岸解散了,年底的時候也要離開畢加索,今看到海倫路的商鋪都動遷了。
今天是15年4月,今天沒有陽光了。
人生這部電影才剛開始沒多久啊,就一直在重啟。
2016年,22歲生日,發了一條朋友圈。
大年三十坐十幾個小時火車去了泰安,俗氣地就想大年初一可以爬上泰山有個好寓意。半夜的火車收到一堆紅包,大家都知道16年我依然不好過。每段艱難的日子都能碰到很多很多很好的人。今天第一次做驚喜的主人,感謝我唯一能保持的東西,他叫好幸運。朋友圈不善矯情,交情放在心裡。
2017年。
癲癇三年安全期終於開始倒計時,這三年我休學,退學,開工作室,只去了幾個國家,但是在20多個城市留下了牆繪作品。
幾乎不跟人提起患病這件事,也不敢重提三年間的萬種悲情。
2018年,有歡笑,也有別離,人生本是一段戲。
寫這篇文章,不過是為了感謝生命,特別是生命中不離不棄的你們。
第四年,我要穿過生活,詩情畫意。
掙扎掙扎再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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