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雪,北京就成了北平;一下雪,每個人都成了詩人
今冬北京的雪格外的「任性」,萬眾期待卻一直遲遲不來,截止2018年1月20日,京城已經連續90天無有效降水,極其乾燥。「初雪」數次爽約,一場像模像樣的降雪著實讓京城等待太久了。終於在「萬眾期待」下,1月21日夜,雪進京啦。
有人說,一下雪,北京就成了北平。這句話真是妙哉。大概,一下雪,每個人都成了詩人。
冬晚對雪憶胡居士家
唐 王維
寒更傳曉箭,清鏡覽衰顏。
隔牖風驚竹,開門雪滿山。
灑空深巷靜,積素廣庭閑。
借問袁安舍,翛然尚閉關。
王維年少時,他就寫下著名的詩句:「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但這位後來被詡為「詩佛」的王摩詰一生都生活在北國,他的相思植根於北國。
身在北國的王維,對雪情有獨鍾。《冬晚對雪憶胡居士家》寫於一個下雪的冬日清晨。寒冷的更聲已經傳報拂曉時刻,隔窗聽到風聲亂撼著窗前的叢竹,推開門,眼前只見大雪蓋滿了對面的群山。雨雪霏霏,飄灑在空中,使那深長的小巷更加寧靜,皚皚的積雪使人更覺庭院寬廣清閑。在這樣的雪景中王維想到了好友胡居士,想必他正坦然地高卧在家中,柴門依舊緊關。
同樣的大雪,王維還寫下了《雪中憶李楫》:
積雪滿阡陌。
故人不可期。
長安千門復萬戶。
何處躞蹀黃金羈。
王維的邊塞詩尤為著名。「草枯鷹眼急,雪盡馬蹄輕。」「關山正飛雪,烽戍斷無煙。」這些詩句生動展現了冬日裡邊疆將士的疾苦生活。
詠雪
清 鄭板橋
一片兩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
千片萬片無數片,飛入梅花總不見。
世人皆知鄭板橋一生只畫蘭、竹、石,他自稱「四時不謝之蘭,百節長青之竹,萬古不敗之石,千秋不變之人」。其詩書畫「三絕」,詩篇文采斐然。
然而一二三這樣數數也能算作詩?這首《詠雪》的背後有一個有趣的故事。
一個大雪天,鄭板橋路過一處涼亭,見有人賞雪飲酒,他在一旁聽了很久,卻沒有發現他們吟出一句好詩,知道這夥人無非是附庸風雅,半通不通。鄭板橋此番行來,一直在尋思著治療咳嗽的藥方,未料那伙「文人」有興邀他入座,飲上幾杯,並邀請他吟詩。鄭板橋正想著藥方里的枇杷葉該用幾片,於是脫口而出:「一片二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那伙人聽了,捧腹大笑:「這也是詩呀!」
鄭板橋這才發現自己失言:「你們是要詩呀?好,好,請聽三四句好了。千片萬片無數片,飛入梅花總不見。」
原來第一二句確實不像詩,三四句卻是絕妙詩句,意境極佳。「文人」中有人站了起來,想動問他是何人。得知他就是名聞遐邇的鄭板橋時,又紛紛離座,上前請安,刮目相看。
全詩幾乎都是用數字堆砌起來的,從一至十至千至萬至無數,卻絲毫沒有累贅之嫌,讀之使人宛如置身於廣袤天地大雪紛飛之中,但見一剪寒梅傲立雪中,斗寒吐妍,雪花融入了梅花,意境全開。人呢,也融入了這雪花和梅花中了。
如果你嫌這首詩的文字沒有美感,鄭板橋「詩書畫三絕」的名頭也不是白來的。
晨起開門雪滿山,雪晴雲淡日光寒。
檐流未滴梅花凍,一種清孤不等閑。
鄭板橋這一首《山中雪後》,你是否滿意?
嘲王歷陽不肯飲酒
唐 李白
地白風色寒,雪花大如手。
笑殺陶淵明,不飲杯中酒。
浪撫一張琴,虛栽五株柳。
空負頭上巾,吾於爾何有。
果然是浪漫主義詩人,李白眼中的雪不同於別人眼中的銀裝素裹、清新靜謐,一句「雪花大如手」,再加上簡單直白的嘲笑朋友不喝酒的詩名,想想不禁惹人發笑。
大地一片雪白,風色寒厲,紛紛的雪花片片如大手。笑死了陶淵明,就因為你不飲杯中酒。你真是浪撫了一張素琴,虛栽了五株翠柳,辜負了戴的頭巾,我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
當時李白訪問歷陽縣,正值大雪紛飛,縣丞設宴招待李白,李白席間頻頻舉杯,讚賞歷陽山美、水美、酒美,可惜就是人不「美」——沒有人陪他喝酒。豪邁的人眼中景色也是豪邁的,值此雪景怎能不喝酒?於是席中賦詩《嘲王歷陽不肯飲酒》,豪情萬丈,景象怡人。
將雪花說成「大如手」,李白還有沒過癮,他還曾寫過「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軒轅台」這樣的詩句。
梁實秋打趣地評這句詩:
李白句:「燕山雪華大如席」。這話靠不住,詩人誇張,猶「白髮三千丈」之類。據科學的報導,雪花的結成視當時當地的氣溫狀況而異,最大者直徑三至四時。大如席,豈不一片雪花就可以把整個人蓋住?雪,是越下得大越好,只要是不成災。
當然,詩仙李白也不是沒有認真地描寫過雪景:
清平樂 · 畫堂晨起
畫堂晨起,來報雪花墜。高捲簾櫳看佳瑞,皓色遠迷庭砌。
盛氣光引爐煙,素草寒生玉佩。應是天仙狂醉,亂把白雲揉碎。
這首詞是李白晨起忽見雪花漫天飛舞,皓色茫茫,有感而作。從他的用詞和描摹的景象來看,當時李白的心境定當極其開闊疏放,不知是否又是一首酒後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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