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家衚衕走出來的民國公主，一生充滿爭議,才華蓋過林徽因

文史 01-22

原標題：史家衚衕走出來的民國公主，一生充滿爭議,才華蓋過林徽因

北京東城區的史家衚衕

雖長度僅有700餘米

卻堪稱中國最「尊貴」的衚衕

號稱「一個衚衕，半個中國」

衚衕從明代歷經清、民國直到今天

從未更改過名字

可見其名稱的穩定性相當強

2017年，史家衚衕還斬獲了全國大獎

在住建部公布的2017中國人居環境獎獲獎名單中

包括史家衚衕在內的

「東四南歷史街區保護更新公眾參與」項目赫然在列

而除了獲獎，史家衚衕最「尊貴」之處

則是源於在這裡住過的名人足可用車載斗量來形容

從西逛到東

史家衚衕幾乎每戶宅院都曾住過名人

像是抗清名將史可法，曾任教育總長的章士釗

藝術家焦菊隱先生等等

史家衚衕名人薈萃

而有一位，卻不得不提

印度詩人泰戈爾曾認為其才華在林徽因之上

徐志摩則稱她為中國的「曼殊菲爾」

作為民國的社交名媛

她的一生繞不開三個男人：

曾被魯迅罵的抬不起頭的陳西瀅是她的丈夫

浪漫詩人徐志摩是她的藍顏知己

來自英國的詩人朱利安則是她的地下情人

她的不凡在於文學和繪畫的造詣

還在於在她身上找不到

有任何「污點」的證據

來證明她與愛人、情人之間的秘密

許是因為她的人生充滿了諸多「尷尬」

歷史對她好像進行著選擇性忽視

但圍繞在她身邊的人和事

卻只能用「太精彩」來形容

而這位活躍於民國名家逸聞中的才女

就是凌叔華

魯迅筆下「高門巨族的精魂」「民國小公主」

都說與張愛玲同時代的作家中

沒有誰的家世比她更顯赫

那可能是他們遺忘了凌叔華這位「民國小公主」

1900年，凌叔華出生於史家衚衕的

一座豪華大宅院中

現如今的史家博物館

就是叔華從小居住過的地方

院子並不難找，史家衚衕24號

氣派的紅色大門油漆一新

上面掛著「史家衚衕博物館」的牌匾

走進院門

你會發現這裡並非一座四合院

而是舊時凌府的後花園

府第的正門開在乾麵衚衕

院子雖已物是人非，但卻似乎依然能感受到

屬於這位才女的氣息

凌叔華的父親叫凌福彭

做過清朝重臣張之洞的幕僚

與康有為是同榜考中的進士

曾擔任順天府尹（北京市長）

領直隸布政使職等

清王朝結束後

他一直受袁世凱賞識

在北洋政府擔任議員要職

可謂平步青雲，官運亨達

有權有勢還不算完

凌老爺子更是京城風雅第一人

他因為自己的曾外祖父是大畫家

而族中無人繼承，頗為遺憾

便組織了一個「北京畫院」

舊時的凌府

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陳寅恪、齊白石等都是家中常客

（陳寅恪）

凌叔華在6歲時，無意中顯露出了繪畫天賦

這讓凌福彭欣喜若狂

於是，為慈溪太后畫畫的宮廷畫師王竹林

成為了她的啟蒙畫師

「一代怪傑」辜鴻銘

成為了她的英文老師

而康有為則教她書法

再加上時不時得到齊白石等大師的指點

可以說師從名師的凌叔華

很早就練就了一手的妙筆丹青

在繪畫領域成就非凡

（凌叔華繪畫作品）

不僅在繪畫方面

在文學方面，凌叔華也展現了優異的成就

對於凌叔華來說

雖然她愛畫

但「文學」卻像一隻磁性極強的巨手

牢牢地抓著她

「寫作」是她傾心神往的目標

（凌叔華繪畫作品）

所以，在1922年她考入燕京大學後

便立志於寫作

大學期間，她主修了英文、法文和日文

而後，她還給到燕京大學講授「新文學」的周作人

寫了一封信

信中她信誓旦旦地說：

「我立定主意做一個將來的女作家

所以用功在中英日文上

我大著膽，請問先生肯收我做一個學生不？

中國女作家也太少了

所以中國女子思想及生活

從來沒有叫世界知道的

對於人類貢獻來說，未免太不負責任了」

（凌叔華為《古韻》一書所做的插圖）

1924年，凌叔華以「瑞唐」為筆名

在《晨報》副刊發表了白話小說處女作

《女兒身世太凄涼》

一舉成名

此後，她又寫作了

《花之寺》、《女人》、《小哥兒倆》

《古韻》等多部小說

那時，她的才華展露無遺

成為了和林徽因、冰心

並稱於世的民國「文壇三大才女」

其中，長篇小說《古韻》英文版

在英國一出版，便成為了暢銷書

而她也一躍成為首位征服歐洲的中國女作家

這位美貌與才華雙兼的「公主」作家

從提筆初始

傳統舊家庭中的女性

便一直是她的創作主角

直到晚年，她的封筆之作自傳體小說《古韻》

說的還是大宅門中的女人們

其實，她的創作源泉是她自身的獨特經歷

深宅大院，其深似海

她作為父親第三位太太所生的三女兒

和大家庭中眾多姐妹中的「十姑娘」

對於大家庭中妻妾子女間的紛繁擾攘

閨閣綉幃中的風雲變幻

凌叔華早已體驗獨深

於是，她將目睹的繁華與瘡痍

高牆裡的無奈和悲哀

都寫進了文章里

魯迅評價其人其文時曾稱：

凌叔華的小說恰和馮沅君的大膽，敢不言同……使我們看見事態的一角，高門巨族的驚魂。

才子與才女的情感糾葛

凌叔華是

民國文壇上光芒萬丈的公主

更是民國那群奇女子中最為耀眼的一朵奇葩

除了在文學繪畫領域取得的成就

她與徐志摩、林徽因、陸小曼之間的瓜葛

與外國人的婚外情

亦足以讓她的人生充滿著傳奇的色彩

徐志摩和凌叔華是鬧過緋聞的

不過當時凌叔華矢口否認

但凌叔華的婚外情人朱利安說：

「凌叔華曾與徐志摩熱戀」

凌叔華的女兒陳小瀅也說

自己的母親曾經「追求過徐志摩」

這給本就存疑的故事留下了耐人尋味的空間

其實

在華光璀璨的民國名媛才女群像中

凌叔華並不是最耀眼的那一個

她的長相中規中矩，略帶書卷氣的溫雅

不過，顯赫的家世或許為她加了不少分

因此，在民國時期的名媛圈

凌叔華顯得格外與眾不同

作家蘇雪林曾說：

「叔華眼睛清澈，帶著一點迷離和恍惚

我頂喜歡她這個神氣

常戲說她是一個生活於夢幻的詩人」

徐志摩更是將她比作

「中國的曼殊菲爾」

曼殊菲爾是徐志摩最欣賞的美女作家

由此可見

凌叔華在徐志摩心中的地位

（曼殊菲爾）

徐志摩初見凌叔華是在凌府的花園裡

1923年時

胡適、徐志摩等人發起成立了一個文學社團

名為「新月社」

這個名字取自泰戈爾的詩集《新月集》

1924年

「新月」本尊泰戈爾訪華

為了迎接這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

中國的文化精英們顯示出極大熱情

其中，同留學過歐洲的

林徽因、徐志摩全程接待了泰戈爾

一時間，「松竹梅」三友的美名傳播海內

（泰戈爾、徐志摩、林徽因梅松竹三友）

彼時，林徽因已經和梁思成有了婚約

但她不避嫌，同徐志摩全程搭檔

可見這位才女對此次活動的重視和煞費苦心

而就在林徽因出盡風頭之後

萬萬沒想到

此時，卻突然殺出了一個白富美搶鏡

她就是凌叔華

當時，泰戈爾訪華

她作為燕大的代表

連給泰戈爾的請帖都出自其筆下

但在整個活動中，她卻一直沒有露臉的機會

不過，可巧的是

當天凌家的花園舉行畫會

一位畫家朋友也負責招待泰翁

於是提議大家到古雅的凌府花園雅集

並領略一下傳統的中國文化

泰戈爾欣然前往

一同來到凌府的還有徐志摩和才子陳西瀅（陳源）

在「大小姐的書房」

眾人領略了女主人凌叔華的魅力

泰戈爾甚至給出了

「凌叔華的才氣，

比起林徽因有過之而無不及」的褒揚

那是徐志摩第一次見到凌叔華

而陳西瀅雖與凌叔華早就相識

但她的才氣

還是吸引了這兩位才子的目光

（左起：陳西瀅、徐志摩）

凌府的春日集會之後

徐志摩和陳西瀅就成了經常登門的貴客

不久，林徽因隨梁思成赴美讀書

徐志摩為避免告別的惆悵

亦告別京華，追隨泰戈爾訪問歐洲

期間，他和凌叔華開始了頻繁而密集的通信

徐志摩將她引為自己「靈魂的通信員」

而凌叔華卻只承認兩人是「兄弟手足之愛」

可是在徐追隨詩翁訪歐的半年中

兩人一共通信了80封

什麼概念，大約平均兩天一封啊

徐志摩在信中寫到：

「說也怪，我的話匣子，對你是開定了……」

「我給別人寫信總不自然

給你寫就得到了真的解放

因為你懂得……」

這到底是不是愛？不得而知

也許只有當事人自己知道罷了

徐志摩的婚姻一直是個頭疼的問題

當年他是有婦之夫

遇到清純美麗的林徽因之後，便被其才貌所傾倒

於是，不惜與髮妻張幼儀離婚

以單身身份來追求林徽因

被林徽因拒絕後

他又與陸小曼和凌叔華一同進行著書信往來

最後，徐志摩選擇了與陸小曼結婚

而凌叔華也與有著留美博士「光環」的陳西瀅

迅速舉辦了婚禮

陳、凌的結合出乎所有人意料

但凌叔華的父親凌福彭卻對陳西瀅非常滿意

大筆一揮

把28間房的後花園給了女兒做嫁妝

對於這樁「門當戶對」的婚姻

眾人頗有微詞

徐志摩曾說：

「怎麼陳源和叔華都悶悶不樂

他們才結婚兩月」

而「毒舌男」魯迅更為直接

「陳西瀅娶了個有錢人」

不管兩人的結合是出於什麼原因

他們還是相伴了一生

八寶箱公案轟動文壇

雖然，凌叔華和徐志摩都各自成家

但他們之間始終有著特殊的情誼

徐志摩更對凌叔華有著天生的信賴

他把「八寶箱」寄存在了凌叔華處

這個箱子里有《康橋日記》

寫了他初識林徽因的心境

又有寫給陸小曼的情書

其中不少罵林徽因的內容

1931年11月19日

徐志摩因乘坐的飛機失事而遇難

新月領袖英年隕落，震動文壇

而他留下的八寶箱

迅速成為各方爭奪的重要遺物

徐志摩的妻子陸小曼

紅顏知己林徽因，凌叔華自己

都對他最大的「遺產」——八寶箱

展開了激烈的爭奪

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八寶箱事件」

當時陸小曼住在上海

對北京發生的事情不太了解

雖然她是這隻箱子的合法繼承人

但事實上她卻在狀況之外

凌叔華握有箱子，卻不想交出來

理由是為了給徐志摩寫傳記

林徽因想拿到箱子

是因為那裡面有《康橋日記》

它記錄了他們初戀的情景

當時，林徽因登門去找凌叔華討要「八寶箱」

遭婉拒後，就寫信給胡適

請求他代為要回

時任北大文學院院長的胡適利用自己的影響力

以編輯出版《志摩全集》的名義

派人去凌叔華家索要「八寶箱」

最後，凌叔華無奈交出

（胡適）

胡適看過「八寶箱」之後

就轉交給了林徽因

而當林徽因拿到《康橋日記》後卻發現

它並不是完整的

她因此大為不滿

在給胡適的信中提到凌叔華時

也多次說她「怪怪的」

經歷過這件事情後

林徽因與凌叔華的關係也似乎達到了

「井水不犯河水」的地步

其實，才子與才女之間的是是非非

沒人能說得清

也許這就是民國精英圈子之間不可逾越的法則

浮華一夢的異國愛戀

凌叔華婚後與陳西瀅過著波瀾不驚的安靜日子

對於這段婚姻

也許在外人看來是「門當戶對」

可凌叔華自己心裡清楚

它是失敗的

他們的婚姻有點像晴空萬里的長空

開始陰雲密布，然後越積越厚

最後

這場猛烈的暴風雨終於還是下起來了

1929年，陳西瀅受邀前往武漢大學任文學院院長

凌叔華夫唱婦隨

離了繁華熱鬧的京城，來到了武漢

剛到這裡時

凌叔華極其不適應，日漸消沉

直到遷居珞珈山，這一切才稍有好轉

珞珈山雖無京城的文化藝術氛圍

但如詩如畫般的情境

倒是另有一番別緻

在這裡，她還與袁昌英和蘇雪林兩位女作家

結為了好友

當時，她們三人被稱作「珞珈山三傑」

（左為：袁昌英右為：蘇雪林）

與好友在一起談論詩畫

讓凌叔華的生活逐漸恢復了生氣

可誰也不會想到

一個比凌叔華年輕8歲的英國男子

朱利安?貝爾

也給她的生活增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朱利安?貝爾是誰？

一個在武大執教的「布魯姆斯伯里派」重要詩人

他是陳西瀅的部下，凌叔華的同事

小說家弗吉尼亞?伍爾芙的外甥

他的母親亦是一位著名的畫家

朱利安的英俊瀟洒，深深吸引著凌叔華

而朱利安也承認

他愛上了這個美麗且才華橫溢的東方女子

在給母親寫得信中

朱利安曾充滿詩意的寫道：

「她是我所見過的最迷人的尤物

也是我知道的唯一可能成為您兒媳的女人

因為她才真正屬於我們的世界

而且是最聰明最善良最敏感最有才華中的一個」

他還在信中寫道：

「她說，她過去沒有愛過」

一句話，亦挑明了

凌叔華與陳西瀅之間的那些苦衷

（凌叔華夫婦和朱利安）

1935年，凌叔華曾找過一個借口

大大方方地將朱利安帶到北京

介紹給齊白石，朱自清，聞一多，沈從文等名人大家

她稱他是中國的「馬蒂斯」

她還說，「找不到回去的路」

意思不言而喻

應是找不到回到陳西瀅身邊的路……

不過，短暫的甜蜜之後

雙方也起了爭執

凌叔華多次表示要和朱利安結為正式夫妻

可這個年輕的英國詩人卻並無此意

最後，這段婚外情終於東窗事發

陳西瀅來到朱利安住處

當場撞見兩人幽會

一怒之下，砸了朱利安住處的窗戶

一時間滿城風雨

陳西瀅是個保守的人

考慮到妻子的名譽，他沒有把事情鬧大

而是讓凌叔華做出選擇：

一、離婚

二、不離婚、分居

三、和朱利安一刀兩斷

凌叔華最終選擇了最後一種

此後，朱利安辭職離開，回到了英國

不過，據說

二人在香港還曾密會過一次

1937年7月，朱利安死於馬德里保衛戰

這場持續了16個月的愛情

最終畫上了一個不圓滿的句號

而後，凌叔華與丈夫的關係也一落千丈

她總是想方設法地躲避

與丈夫生活在一個屋檐下

他們沒有離婚，也沒有和好

只是相敬如賓

凌叔華有很多想法也就此埋葬在心裡

她不說，誰也不知道

只有在教導女兒時

才能零星地聽到她思考人生時的聲響

她曾無數次的對女兒說：

「一個女人絕對不要結婚」

（凌叔華一家在倫敦）

月是故鄉明

1970年，陳西瀅因病去世

凌叔華飄蕩在海外，感到寂寞躊躇

在陳西瀅去世九年後，她得了乳腺癌

最終被治癒

不過，疾病加深了她對家鄉的思念

遊走各國多年

她開始有了回國定居的想法

1984年，她在倫敦遇到舊友蕭乾時曾說過：

「我生在北京，儘管到西方三十幾年

我的心還留在中國」

不久，她的健康狀況急轉直下

染上重症傷寒，乳腺癌複發

1989年末

凌叔華意識到漫長一生所剩之路不長了

她決心選擇落葉歸根，回到北京

1900年春天，在彌留之際

凌叔華想再去看看北海的白塔和史家衚衕的故居

在舒乙先生的協調下

搭載著凌叔華的救護車

在一天清晨，開進了北海公園的東門

躺在擔架上的凌叔華

被抬到了北海岸邊

她看到了白塔、湖水和岸邊的柳樹

凌叔華曾在《古韻》最後一篇的結尾處寫道

「我多想擁有四季

能回到北京，是多麼幸運啊！」

於她而言

北京，還有史家衚衕那所大宅

想必一直是她魂牽夢縈的地方

看過北海的風景後

凌叔華提出「我要回家」

彼時，凌叔華史家衚衕的故居

已經被改做史家衚衕幼兒園

可愛的孩子們

圍著這位躺在擔架上的老奶奶

為她唱歌跳舞

凌叔華看著曾經的宅院和這麼多孩子

彷彿回到了童年一般

於是，她低聲的說道：

「媽媽正等著我吃飯呢」

三天之後

凌叔華在故鄉和親人懷抱中安詳地離開了人世

享年90歲

臨終前，她曾留下遺言

要與陳西瀅合葬

最終

夫婦二人在另一個世界，依舊在一起

回顧凌叔華的一生

這個脫軌的自由主義者是與眾不同的

富家名媛，閨閣作家，還是緋聞女主角

哪一個才是真實的凌叔華

我們不得而知

她似乎決意把自己的一切秘密埋藏起來

女兒曾說她「一生都把自己裹得緊緊的」

甚至在臨終前處理了所有的私人信件物品

什麼都沒有給親人留下

她的離去，亦帶走了很多故事的謎底

從畫作到文學作品，從家庭到婚姻

從北京到倫敦

或許她只是在尋求解放自己的方式

可惜，最終她什麼都沒找到……

孰對孰錯，我們無法妄加評論

不過

這位民國才女的一生的確充滿了傳奇的色彩

是了

這世上，恐怕再也沒有那個民國女子能像她那樣

一生浮華，又一生爭議

一世漫長，又一世精彩

……

整理/安筱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