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眾生相----撲天雕李應,精於算計的人
話說梁山腳下獨龍崗,有三座莊子,祝家莊、李家莊和扈家莊,這三個莊子制定了互保協議,約定只要土匪來騷擾,三個莊子要共同對敵。今天說的撲天雕李應就是這三個莊子當中李家莊的莊主。
楊雄石秀帶著時遷,三個人投奔水泊梁山,行至半路途中,他們在祝家莊開的客店當中投宿。他們要酒肉吃,店家告訴他們只有飯了,沒有肉吃。時遷是幹什麼的?二話不說,偷了店裡報曉的公雞,殺了吃了。不多時,被人家發現了,這三位也答應賠償,沒想到對方不依不饒,畢竟背後是強大的祝家莊,店家說話也硬氣。一來二去說岔了,兩下里翻臉開打,石秀燒了人家的店,這邊時遷讓人家抓去了。
楊雄和石秀都是講義氣的人,商量著要救時遷。正在無計可施的時候,楊雄碰到了熟人鬼臉兒杜興。楊雄曾經有恩於杜興,這會兒杜興正在李應手下做總管,就帶著這二位到了自己主人這裡想辦法。
李應一聽他們說的,滿口答應幫忙要人,還拍著胸脯說我寫一封信就能把人要回來,立刻派他的副主管帶著他的親筆信到祝家莊要人。沒想到人沒要回來,副主管說自己還被祝家莊的三位少爺硬生生地撅回來了。李應表示驚訝,又讓杜興親自去跑一趟,還用了自己所謂的「諱字圖書」,表示這確實是我的親筆信,是我的意思。結果杜興去了,人還是沒有要回來。杜興自己敘述的經過是這樣的:
「小人奉了東人書札,到他那裡第三重門下,好遇見祝龍,祝虎,祝彪弟兄三個坐在那裡。小人聲了三個喏。祝彪喝道『你又來則甚?』小人躬身稟道『東人有書在此,拜上。』祝彪那廝變了臉,罵道『你那主人恁地不曉人事!早晌使個潑男女來這裡下書,要討那個梁山泊賊人時遷!如今我正要解上州里去,又來怎地?』小人說道『這個時遷不是梁山泊伙內人數;他是自薊州來的客人,要投見敝庄東人。不想誤燒了官人店屋,明日東人自當依舊蓋還。萬望俯看薄面,高抬貴手,寬恕,寬恕。』祝家三個都叫道『不還!不還!』小人又道『官人請看,東人親筆書札在此。』祝彪那廝接過書去,也不拆開來看,就手扯得粉碎,喝叫把小人直叉出庄門。祝彪,祝虎發話道『休要惹老爺性發!把你那——小人本不敢盡言,實被那三個畜生無禮,說『把你那李-也做梁山泊強寇解了去!』又喝叫莊客拿了小人,被小人飛馬走了。於路上氣死小人!叵耐那廝,枉與他許多年結生死之交,今日全無些仁義!」
這裡面就有意思了,按說這三個莊子現在是同盟的關係,關係應該還是不錯的,怎麼一來二去話說得跟仇人似的。按說時遷就是個小毛賊,李應的面子到了,放人不是什麼大事,沒必要為了他傷了和氣。但是還就是因為他,兩個莊子傷了和氣,這個就值得琢磨了。
是不是他們說祝家莊祝氏三傑的話有水分,誇張了啊?這應該不是。因為後面李應和祝彪開打,祝彪對李應的態度也是這樣,說明當時這三位少爺就是這麼說的。那麼為什麼這三位少爺火這麼大呢?那麼咱們就要從去要人的人這裡想了。
那麼說是要人的人說話比較傷人,不客氣,沒事找事?也不是,那樣的話祝彪也就說了。應該是話說得還是很客氣,但是還是把對方惹火了。因為說話這個東西的藝術性就在於,不一定非要大吵大鬧才能把對方惹急了,客客氣氣地同樣可以把對方惹火。要點就在於:根據對方的性格特點下傢伙,找對方最不愛聽的話說。就拿這祝家哥仨來說,都是心高氣傲的人,想要把他們惹急了很簡單,話里話外瞧不起他們,把他們說的很差就行。比如到了那兒就說:「時遷可能不是梁山的,那就無關緊要了,放了就放了。如果他是梁山的人,那也沒必要為這點兒小事得罪梁山。梁山正找不著借口來咱們這兒砸窯呢,咱們別給人家提供口實,否則他們真來了,就算您幾位武藝高強,但也夠嗆扛得住他們,別找那不自在……」行了,就這幾句話就足以把那幾位惹毛了,那幾位也是年輕,壓不住火性,當場翻臉,兩家撕破臉開打。
可能您要問了,照這麼說李應這邊是有意把那三位惹急了,好像就是為了翻臉,這有必要嗎?我覺得還真就是這樣,李應就為了把他們惹火之後翻臉,兩家絕交。可能時遷這個事都是一個借口,否則以李應的為人,沒必要為了一個小毛賊這麼熱心,而如果他需要一個借口那就不一定了。
那麼說下一個問題,李應為什麼要這麼干?其實,從祝氏三傑的的言談話語之間就能看出一點兒來。這哥仨心高氣傲,覺得自己了不起,誰都看不上。其實我在前面孔明孔亮那一段里也提到他們了,梁山就在跟前,躲都躲不開,他們還總惦著跟梁山碰碰,最後找倒霉。李應看出他們的意思了,明白這仨小子是在作呢。三庄聯盟應該是防禦性的互保措施,從本質上來講是避免衝突,這個條約永遠不要啟動才好,像李應這樣經過很多大事的人的心態是這樣,這也是成熟的想法。那三位少爺不是,總惦著用這三庄聯盟跟梁山較量較量,唯恐生活太平淡了。
祝氏三傑表現出來的想法,讓李應感到害怕,所以他想要脫離這個同盟,不想被綁上戰車,但是要是直接宣布脫離,他立刻會成為眾矢之的。祝家莊三個少爺正沒地方釋放雄性荷爾蒙呢,跟梁山開打之前就得找上他。所以他不能幹這樣的蠢事,他需要一個借口,時遷就是,很難得啊。
李應跟祝彪大戰十幾個回合,然後被祝彪一箭射中胳膊,安排得恰到好處。不但是退出同盟的理由充分,而且是你祝家莊傷了我,這樣表面上理虧的還是你們那邊,在道義上我也佔上風,你還真說不出我什麼。祝彪武功很高,但是在做事上跟李應相比,那就是個小毛孩子,還嫩著呢。
這樣,在後面的梁山三打祝家莊當中,李應就可以理所當然地置身事外。宋江為了打祝家莊的事情來找李應,李應以受傷為借口,避而不見,但同時讓杜興出面,把祝家莊里里外外的情況都告訴了宋江。這樣,既不得罪梁山,不跟著那倆莊子跟梁山為敵,不會惹火燒身。真要是祝家莊贏了,那邊問起來,還可以把責任往杜興身上推,我只讓他接待梁山的人,沒讓他把什麼事情都說了啊。杜興也有理由啊,楊雄幫過我,我也不能知恩不報不是?對方吃了虧都說不出話來。而且祝家莊跟梁山的土匪不一樣,他們再怎麼說也算是白道的,不可能給李應抄家滅門,而且跟梁山一戰,就算打贏了,也自損八百,沒力氣再興風作浪了。李應應該也能穩坐釣魚台。
從這兒可以看得出來,李應辦事很老辣。但是他還是棋差一著,他想著不惹梁山,推出三庄聯盟,就能跟梁山相安無事。他沒想到的是,碰上了一心通吃,還不講遊戲規則的梁山土匪。雖然自己沒得罪過他們,也沒有出兵幫那兩個莊子,而且實際上還幫了梁山。但是這並不妨礙梁山的人把他騙上山,然後把他的財產都搬上山,再把他的家燒成一片白地。
其實李應已經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做得夠好了,但是面對的對手是他自己抵擋不了的,這就是狼要吃羊,你無論如何也躲不開。不過李應還是很聰明,看得很明白,順應形勢,隨遇而安,不硬扛,既然已經沒有退路,那就先在山上待著。不過李應上山之後就像徐庶進了曹營,一言不發。《水滸傳》說他背後五把飛刀,神出鬼沒,但是整部書里,他就從來沒使過。他在梁山上是深藏不露,絕不冒頭,除了祝家莊這一段,他就再也沒有出過場。直到最後,征討方臘,活著回來,話說他這樣的想不倖存都難。最後他也沒做官,帶著杜興回到老家,白手起家,又成了一方富豪,頤養天年,這人心智的成熟,讓人不得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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