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爐夜話：說好改日再見的那條路，你記起來了嗎？
前言
11月5日，夜，香港。關上燈，我已不再是本次圍爐夜話的主持人。這個小房間里的所有人，都成為了窗外秋夜靜謐的延伸，思考著人生的另一種可能。大家雖然正年輕，卻也有過艱難的抉擇，經歷過不可抗拒的變數，逐漸淡忘的理想。香港的讀書之路上，故事潛滋暗長。這樣一個夜晚，幾個人圍爐而坐，閉上雙眼，不知身旁人是誰，但都講出了自己的故事，也在問自己：說好改日再見的那條路，你記起來了嗎？
夜話參與者：
錵開や愛之殤┓，與路，木星，胖達，九月，菟，大猩猩。
壹
與路：小時候，父母是體制內的工人，工資較低，我也在普通的幼兒園就讀。五歲是我人生的重要轉折點。那一年父親作為訪問學者帶著全家去往澳大利亞，待了三年時間，回國之後，發現自己視野更加開闊，有了更多機會和人生方向。假如不是五歲那一年我幸運地展開了人生的更多種可能，只讀一個普通的小學、中學、大學，一輩子就會是一個普通人了。
胖達：我來自不發達的小城市，家庭條件雖不算好，但父母卻很注重培養個體對世界的認知，讓我有了超越同齡人的眼界。就比如當時選擇面試港大，身邊的很多人表示不理解，為什麼不老老實實讀一個高三，努力去考清北呢。我慶幸的是，當其他人覺得這種環境和節奏是適合自己的時候，我可以站出來去尋找他們所不能認同的一種全新的生活方式，去尋找新的機會。假如當初，父母沒有帶著自己遊歷，讓自己獲得更開闊的眼界，在如今的視角上看，我可能過著一種可悲的生活。
菟：也有想過假如自己留在內地讀大學會是怎樣，不能說沒有後悔過，然而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假如當年聽從了媽媽的建議，安穩地去了浙大，可能自己的生活會更加的有煙火氣，宿舍里會有四五個人，拿著電飯煲一起做飯，或者去其他寢室串串門，不像我現在大多數時間都是一個人住。我們擁有著更為自由的人際交往和生活方式，然而生活之於他們會更加真實。
與路：但我覺得內地的挺多大學都在嘗試著打破班集體這個概念的束縛，旨在讓人逐漸適應現代社會人類社交的自然模式，讓個體根據興趣、經歷去找到更多不同背景的朋友，形成新團體，不再像中學時代那樣為了幫助學生獲得更好社交體驗而去形成班級，那是一種一圈羊互相玩耍，內部出pool（談戀愛）的感覺。
貳
菟：你們也都應該經歷過這種掙扎的過程，比如很要好的朋友，在生活中不再有過多的交集，雖然時常還通過網路等手段相互聯繫，最終依舊因為走上了不同的道路而放棄了這段關係。
錵開や愛之殤┓：我在高考前大概一百天的時候跟男朋友分手，當時他已經去了新加坡讀書。現在想來應該是我太作死了，沒事總去找他吵架，說他不陪我，那一次我也不是真的想分手，但他就那樣答應了，刪去了我的所有聯繫方式。之後的一段時間心裡說不出的煎熬，一個人做題時，經常寫著寫著就哭了出來，但迫近高考，在壓力的驅使下也不得不繼續生活下去。我們曾經計劃好的未來，一瞬間就坍塌了。但我想說的是，就算當時沒有分手，遲早也要分的，畢竟異國戀，他也還要留在新加坡工作。以前的一些人，比如戀人、朋友，由於現實而分別而疏遠其實是非常正常的，這並不能被稱為一種失去。過去的美好是真實存在過的，並且將一直在那裡。現在想想，那段時間陪在身邊的老師、父母以及想方設法逗你笑的朋友都還是很暖的。
叄
大猩猩：我初三那一年，臨近中考那段時間和一個女生走得很近。因為嫌棄老師上課太吵，她會逃課去學校對面的圖書館學習。一般情況下她會用父母的手機跟老師請病假，但是那次她卻忘了，她不是粗心大意的人，但生活中很多事情就是這樣離奇。那一天班主任打電話給她爸媽，她爸媽焦急地要趕到學校來。不得不說那種全世界只有我知道她身處何處的感覺至今還留在心中，當時我立馬衝去圖書館找她。直到現在我還清楚地記得她坐在哪個座位上，她的坐姿，她水杯擺放的位置，還有光線的角度。幫她借了個手機，打電話跟父母報個平安。我回到學校後，班主任找到我，問我是如何知道她在哪裡的。我說大概是說了個謊，圓了過去，但若回到那時，我要說：「我就是知道，我不知道誰知道。」 再或許，我會跟她一起逃學，而不是留她一個人去公園看花。高考之後，我才聽說，她早和別人在一起了，我一直想著不要耽誤別人的學業與生活，既然在未來定會各奔東西，何必要在一起，現在看來是蠻好笑的了。不說過去十幾年，至少是曾經的六年，我都缺少了一種叫做魚死網破的生活態度，總覺得的有些東西，沒有得到，也就算了，就讓它們成為過去的美好回憶也無妨，沒必要撕破臉，最後弄得不歡而散。其實說白了，就是不夠勇敢。
胖達：考慮很多因素，顧忌很多方面後做出的決定，和遵循自己內心的聲音或者所謂的年少輕狂做出的決定，兩者其實很難去定義哪一種更正確，哪一種更對得起自己。事實上一無所有的時候才最有衝動的資本，可能在十五六歲你還有奮不顧身的勇氣，但隨著年齡的增長，交際圈越來越大，責任越來越重，試錯的成本就越來越大，就已經不允許你去衝動了，感情也是這樣的，也無法避免。
與路：我也一直悲觀地認為，人生的路是越走越窄的。
木星：沒錯，人生的另一種會越來越少，於是我們就會在這裡討論這個話題，而不是真的去改變什麼。大概，錯過就真的錯過了。
肆
菟：我是final year。今年八月底的某一天一覺醒來，意識到自己即將畢業，不再是以學生這個身份受到學校的保護，被徹底驅趕出了象牙塔。進入社會後，可能在公司里成為一名員工，面對和教授有天壤之別的老闆，努力掙錢養活自己。那一陣子，一直很喪，很恐慌，因為想到持續了十二三年的學生生涯就「pia da」要結束了，以後身邊的人就會把你當作一個真正的成年人看待，當作同事，「同學」這個詞無可避免就成為了過去。即使人生在此時此刻依舊充滿了無數可能，我還是被難以言表的恐慌所支配。
與路：不希望學生時代悄然溜走，部分也是因為這個道理。高中時我為了準備研究學習的課題，去過中科院物理研究所，印象深刻的是有些做科研的人雖然會一起吃飯，但卻有頗多隱藏的套路，缺乏真誠。他們做科研，希望自己的項目能多批點錢。每天和相同的人吃飯，和我的生活相比實在低沉，沒有更多的維度可以展開了。人生最美好的時候，大概是前方有無限多的幻想，而且不用背負什麼責任的歲月吧。
後記
後來大家又聊到了關於選擇背後的尚未被完全挖掘的內涵。有人說其實無論怎樣選擇都會後悔；有人說無論選擇哪條路都會遇見對的人，美好的事，這都是緣分。突然與路問：大家記得那首詩嗎，「金色的樹林里分出兩條道」那首。
我們都記得。
圍爐而坐，假想的爐火在腦海中明滅，那一個晚上，我們都認同，現在的生活或者不可避免地帶著感傷，或者並沒有辜負當年真摯的自己；但無論如何，都值得走下去。
我們的過去，好或者壞，不過是鑰匙上的齒紋
其實，這把鑰匙也不是為了鎖上某扇門而存在的
掛在胸前，系在腰間，或者沉進河裡都無妨
我們，在未來的四面八方
附：
未 選 擇 的 路
弗羅斯特
黃色的樹林里分出兩條路，
可惜我不能同時去涉足，
我在那路口久久佇立，
我向著一條路極目望去，
直到它消失在叢林深處。
但我卻選了另外一條路，
它荒草萋萋，十分幽寂，
顯得更誘人、更美麗，
雖然在這兩條小路上，
都很少留下旅人的足跡，
雖然那天清晨落葉滿地，
兩條路都未經腳印污染。
呵，留下一條路等改日再見！
但我知道路徑延綿無盡頭，
恐怕我難以再回返。
也許多少年後在某個地方，
我將輕聲嘆息把往事回顧，
一片樹林里分出兩條路，
而我選了人跡更少的一條，
從此決定了我一生的道路。
星空下，爐火旁
我們在黑暗中傾聽彼此的故事，
回顧一路的旅途。
圍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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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爐夜話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文 | 周天鳴
圖 | 周天鳴
編輯 | 李兆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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