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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羅斯特:是否靈與肉的所有傷疤,都不足以作為出生的代價

1961年1月20日,86歲高齡的大詩人弗羅斯特受邀在約翰·肯尼迪總統的就職宣誓儀式上朗誦詩歌

羅伯特?弗羅斯特(Robert Frost,1874-1963),二十世紀最偉大、最受歡迎的詩人,也是美國歷史上第一位應邀在總統就職典禮上獻詩的詩人。他和艾略特一起被譽為美國詩歌的兩大中心。其詩最大的特徵在於注重語言的深層多元結構,以及「意義之音」,看似樸素簡單,實則寓意深邃。葉芝、龐德、艾略特、博爾赫斯、希尼、布羅茨基等現代詩歌大師都對他有過極高的評價。1957年,在倫敦英語民族協會為弗羅斯特舉辦的宴會上,艾略特在祝酒時不吝讚美之詞,稱羅伯特·弗羅斯特是在世的「最卓越、最傑出」的英美詩人,將他和但丁、莎士比亞、歌德相提並論。和龐德、艾略特們的國際精英主義詩學不同,弗羅斯特始終用新英格蘭方言寫作,把自己偽裝成一個農夫。蘭特里夏說,弗羅斯特的詩是「披著羊皮的狼」,表面簡單,具有欺騙性,內部卻非常複雜。正因為他的詩既有大眾的親和力,又不乏精英主義的深刻性,所以他在美國家喻戶曉,更得到世界各國不同層次讀者的青睞,影響深遠。

弗羅斯特的蘋果樹

羅伯特·弗羅斯特詩10首

徐淳剛 譯

一個問題

一個聲音說:地球上的人

看著天上的我,實話說吧,

是否靈與肉的所有傷疤

都不足以作為出生的代價。

地利

如果厭倦了樹我會重新尋找人,

我知道該趕緊去哪兒——黎明時分,

去一個牛羊守護青草的斜坡。

懶洋洋倚在枝葉低垂的刺柏中間,

誰都看不見我,而我借著微光

能看見遠處的人家,以及更遠處

對面山崗上的一座座墳墓,

生者或死者,他們都不會在乎。

如果中午時我已看夠了這些,

那我只需鬆開我枕著的胳膊,瞧,

太陽炙烤的山坡使我的臉發燒,

我的呼吸像微風輕搖著矢車菊,

我聞到泥土的氣息,傷草的味道,

我湊近螞蟻的洞口望進去。

無限的一瞬間

他在風中停下腳步——那是什麼

遠處的楓樹林中,蒼白,但非幽靈?

他凝神站立,將三月帶進他的思索,

卻難以置信,眼前最美的風景。

「哦,那是天堂的繁花,」我說;

開得這樣美麗,讓人誤以為是花朵

我們只能暗自假設,如此潔白的繁盛

在三月出現,彷彿出現在五月。

在一個陌生的世界裡,我們佇足片刻,

我自己也像他那樣懵懂、迷醉;

然後我說出了真相(我們繼續向前走):

一株年幼的山毛櫸,擎著它去年的葉子。

譯註:

此詩僅十二行,卻一波六折:但非幽靈,一折;難以置信,二折;天堂的繁花,三折,誤以為是花朵,四折;在三月彷彿在五月,五折;末尾道出真相,年幼的山毛櫸,擎著去年的葉子,六折。還有站立、走,筆筆緊扣時間這一美妙主題,足見弗羅斯特詩藝真髓。

弗羅斯特的信箱

相遇又離別

當我沿著石牆走下山

在那道我曾駐足眺望的柴門前

剛剛轉身便看見了你

你正上山。我們遇見。但是那天

我們只是把大大小小的腳印

交織在夏日的塵埃里,就像此時

我們拉長的身影重合,少於二

而多於一。你的陽傘在地上

深深戳出一個小數點,使之分離。

那時我們始終說著話,你彷彿

沖著掉進塵埃中的什麼東西微笑。

(哦,這表示你對我沒任何偏見!)

隨後當我們擦肩而過,我走過了

你走過的,你也走過了我走過的路。

雨蛙溪

到六月我們的小溪便停止了歌唱。

找尋很久之後,才會發現

它要麼早已在地下黑暗中摸索

(帶著各種各樣的雨蛙

那歡聲在五月的薄霧中還能聽見

像詭異雪天詭異的雪橇鈴聲)——

或者一蓬一蓬在鳳仙花叢中冒出,

水面上,無力的樹葉喘息、翻卷

甚至向著水流相反的方向飄去。

河床幹了,彷彿一張褪色的紙

枯葉因為熱氣全粘在一起——

只有記得它的人才知道這是條小溪。

可見,它遠遠不如

歌中所唱的別處的小溪。

我們愛所愛之物因其是其所是。

化身

他曾以為是他讓這世界孤獨;

因為他能喚醒的所有聲音

僅僅是嘲弄自我的回聲:

穿過湖面從樹叢掩藏的懸崖傳過來。

某個清晨,自碎石滿地的湖灘

他沖著塵世大喊,他需要的

並非自己的愛在複製中返回,

而是相反的愛,最初的回答。

始終沒有任何事物隨他的呼喊而來

除非它是一個化身,撞在

對面的懸崖斜坡上,

跌入遠處濺起的水中,

但是過了片刻,它足以游過來,

當它靠近,並不需要證明它是一個人

除他之外的另一個人,

彷彿一頭巨大的雄鹿,猛然躍出水面,

推著弄皺的水波向前,

走上岸來,瀑布般傾瀉,

被亂石磕絆,發出粗壯的足音,

一頭扎進灌木叢——就此結束。

譯註:

弗羅斯特的詩語言樸素,卻以象徵著稱。原詩題目為「限度」(The Most Of It)。詩中的「化身」(embodiment),即回聲的具體化,是孤獨自我與冷漠自然對抗的象徵,最終它仍表現為自然的具體化,但卻秘而不宣(像一頭雄鹿),而這正是所言的限度、界限。

鳥兒的歌聲絕不該一成不變

他曾斷言,他自己情願相信

現在,花園裡處處鳥兒的囀鳴

來自整日聽到的夏娃的歌聲

增添著它們自己的聲音,

帶著她的語氣語意,卻無言辭。

誠然,這種語言如此柔軟

只能對鳥兒產生影響

當歌聲或笑聲將它們托起在空中。

有可能,她已溶入它們的歌聲。

而且,她的聲音越過它們的聲音

這時久久地回蕩在樹林中

也許永遠不會消失。

鳥兒的歌聲絕不該一成不變

這就是為什麼她來,做到這一點。

弗羅斯特的農場

特殊心情

有一次我跪在花草中間

懶洋洋地用刀子扎著大地

還唱著一支輕柔的歌;

但意識到一些放學的孩子

停在我的籬笆外面窺探

我便停止了歌唱甚至心跳,

任何眼睛都是邪惡的眼睛

如果窺探一種特殊的心情。

「熄滅吧,熄滅吧——」

圓鋸在院子里咆哮、低吟

揚起鋸末,鋸落爐膛大小的木條,

微風拂過,帶來陣陣清香。

從院子里抬眼望去,可以看見

五道起伏的山脈層層疊疊

在夕陽下伸向遠方的佛蒙特州。

圓鋸咆哮、低吟,低吟、咆哮,

時而空轉,時而負重鋸木。

沒什麼發生:一天的活兒就要收工。

他們要早點說一天就要收工就好了

讓那男孩有半小時的空閑去玩

一個孩子會非常在意這些時間。

他的姐姐,系著圍裙站在門口

告訴他們晚飯好了。這時,那電鋸,

好像是要證明它懂得什麼叫晚飯,

突然跳向孩子的手——似乎是跳向——

他肯定也伸出了手。可不管怎樣,

鋸子和手不可倖免地碰在一起。那隻手!

男孩一聲慘叫,彷彿是一聲慘笑。

當他猛然轉身朝他們舉起那隻手

像是呼救,又像是要保住他的命

不從這隻手溢出。男孩這才看清——

因為他已是大孩子,足夠懂事

雖說有孩子心,但乾的是大人活——

他看見血肉模糊。「別讓他砍我的手

醫生來了別讓他砍我的手,姐!」

好吧。可那隻手還是不見了。

醫生給他打了麻醉藥讓他入睡。

他躺在那裡,鼓起雙唇大口喘氣。

後來——聽他脈搏的人吃了一驚。

誰也不信。他們又聽他的心跳。

微弱——更弱——停了!——不用聽了。

沒指望了。於是他們轉身

各忙其事,因為他們不是死者。

譯註:

詩題出自莎士比亞四大悲劇之一《麥克白》:「熄滅吧,熄滅吧,短暫的燭火,人生只不過是行走的影子。」(Out, out, brief candle, life is but a walking shadow. )

關在門外

寫給一個孩子

當我們在晚上關了門窗

也便將花兒關在了門外

窗里的燈光照不到它們。

那時我總感覺有人開門

袖口的扣子輕擦在門上

花兒和偷兒都站在外面。

不過,沒有人驚擾他們!

我們曾發現一朵旱金蓮

折莖躺倒在一個腳印里。

我也許會因此責怪自己:

我總在想,它一定是我

嬉戲過的某朵花,當我

坐在暮色中看月亮落下。

弗羅斯特墓志銘:I had a lover"s quarrel with the world

我和世界有過情人般的爭吵

徐淳剛 譯詩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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