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林區老故事:小河灣冬季鑿冰窟窿捕魚
每年到了小興安嶺臘月,也就是一年最寒冷的三九四九天,屋外真的是滴水成冰,寒風刺骨。但在這裡生活慣了的人們對嚴寒已經習以為常。
不信,可到林區各地室外商貿集市轉一轉,人流絕對不會因為天寒地凍而減少。因為臘月里家家都在忙著迎春節,所以集貿市場上比平時還要熱鬧。
與以往不同的是,集市上賣凍貨的明顯多了起來。冰糕、雪糕自不用說,凍梨、凍柿子、凍花紅、凍豆腐、凍豆苞滿目皆是;凍肉、凍雞成堆城垛,尤其是凍魚品種齊全,大的二十幾斤,小的一、二寸長,江魚、河魚、海魚、水庫魚應有盡有。這些魚買回家用冷水一緩,新鮮得像剛出水,吃起來味道一點不差。
昨天在市場上閑逛,碰到了老鄰居遲二哥。已經七十齣頭的他去市場買小凍魚,說是回家炸魚醬吃。我們見面寒暄,嘴裡哈出的熱氣在寒風中變成了白色蒸汽,都直遮臉。二哥買了二斤小魚,說了句「還是小河魚香」,就走了。看著他漸遠的背影,一下子勾起了我心底四十多年前上山下鄉時,二哥帶著我們在冬季數九天去小河灣鑿冰窟窿捕魚的記憶。
上世紀七十年代初,我們家和遲二哥家都住在距離林業局局址二十多公里的影山林場,兩家是前後院鄰居。遲二哥的小弟遲胖是我同學,1972年高中畢業我們一起回到林場插隊,在青年點參加勞動工作,當時叫接受工人階級再教育,每月有30塊錢的收入。
那個年代林區的百姓生活確實比較艱苦,特別是副食供應緊張。平時過日子買點什麼都憑票,吃魚吃肉則屬於希罕事。
遲二哥比我們大八九歲,他是林業局從外地招工到林場的正式工人,在場里的職工食堂當勤雜工,負責檘燒柴、搬運物品等活計。
二哥有一米七十多的個頭,身體不是很魁梧,但長得挺結實。他的性格特好,一雙彎月眼睛總是笑眯眯的,尤其喜歡與我們這些小弟弟在一起。
遲胖的許多同學都知道他有個好二哥。二哥的老家原來在林農交錯的半山區,他從小就喜歡逮野兔狩獵和打漁摸蝦,練就一身養家糊口本事。來到林場後,他的本事更有用武之地,夏天捕魚,冬天時常上山套幾隻野兔改善生活。在我們眼裡,二哥就是能人,也很神秘。
一天傍晚,我們幾個同學又聚在二哥家,聽他侃大山。我突發奇想,問二哥:「你夏天你總去場邊的河裡捕魚,現在冬天河都凍了冰,還能不能弄到冰下的魚?」二哥一聽,瞪大了眼睛,說:「能啊!可以找個深水窩子鑿冰窟窿抓魚,找准地方一次弄一百多斤魚和蛤蟆沒問題···」。他問我們,你們想去不,過幾天我找好魚窩子帶你們去。聽此,我們心裡都樂開了花,這神秘有趣的事,誰不想去啊!
一周後,我們提前得到二哥通知去參加鑿冰窟窿捉魚的召喚,個個都興奮不起來已,心裡充滿了好奇和期待。
那天是農曆臘月初六,又是星期天,趕上二哥休班。我們穿上厚厚的棉襖棉褲,腳蹬棉膠鞋,還紮上了裹腿,手上戴著棉手悶子,頭戴狗皮帽子。備齊鐵鍬,抄網、尖鎬和專用的冰攢子(梭鏢形的破冰工具),拉著兩個爬犁,載著花筐、麻袋,早上吃過飯就跟著二哥出發了。
(林場老照片)
林區寒天里的太陽,躲在有顆粒的霽霧中成了一個不刺眼的紅點。我們一行五人,除了二哥和我及遲胖,還有二哥的朋友李大眼和二嫂的弟弟。
上世紀七十年代,小興安嶺林區植被很好,夏季雨量特別充沛。我們林場邊的小河實際也不小,河面有二三十米寬,是湯旺河支流西南岔河的一條支流。河水在夏天雖然明顯受降雨影響而消長,但平時水勢也保持汩汩旺盛。河水平均一米多深,最深處也有兩米多的。
眼下冬天零下三、四十度,河面結了一米多厚的冰,淺水的河段已經凍幹了底。由於河邊有不凍泉眼溢出來的沿流水一邊流一邊凍,所以冬天河面要比夏天寬闊了許多。
二哥帶我們沿河順流而下,大家邊說邊笑,約么一個小時就來到二哥事先選好的鑿冰捉魚河段。
記得那個地方叫18公里大橋深崴子,位於森林鐵路一座跨河水泥橋下方一公里處。河水在這裡沿山腳向東拐了一個胳膊肘子彎,河灣拐點處河岸有兩三米高,上面是一片雲杉樹林,河水沖刷形成的灣點夏天水深在兩米以上。二哥說,這裡是他夏天釣魚的秘密據點,現在冰層下面還有一米左右的活水,估計能藏著不少越冬魚。
聽說肯定有魚,大家都來了精神。二哥讓我們準備好鑿冰工具,他先在冰面上來回走了幾圈,還趴在一處冰縫上聽了一陣,最後選定了一個開鑿冰窟窿的點。
現在時代發展了,東北鑿冰洞都是用油鋸、電鋸破冰,鑿個冰窟窿非常快。四十多年前可不行,鑿冰窟窿全靠體力刨挖。
大家按二哥的指揮,一起動手,先把選定地點的冰面上積雪剷出六七平方的空場,然後開始用鐵鎬開刨。
除了二哥,我們幾人都是干力氣活的年輕小夥子,大家輪流上陣,幹得熱火朝天。不到一個小時,冰坑已經挖到了一米多深。
這時候,冰坑裡開始出現滲水。二哥見狀,急說「趕緊加快速度,邊淘水邊攢冰,不然水淹滿了還沒挖透,就等於白乾了」。
我們幾人一聽都急了,人人搶著上前倒手,棉衣帽子都扔到了一邊,濺到衣褲上的水結了冰,像是穿上了盔甲,誰都顧不上了。
最後要鑿透的那幾下,二哥親自上陣,讓他我們往後躲一躲,然後高高抬起冰攢子用力一戳,只聽「撲哧」一聲,冰窟窿里的水在壓力下竄出河面半米多高。
二哥又迅速用力連戳幾下,徹底打通了這個冰上捕魚窟窿。
接下來,奇觀出現了,隨著河水湧出來的幾乎全是魚和冬眠的林蛙(蛤蟆)。白的、黑的、粉紅的,大的、小的什麼樣都有,我們不禁驚奇地歡呼起來。
用抄網把魚撈到乾淨的冰面上,它們跳動幾下就凍僵了。上前細看,有柳根子,穿丁子,泥鰍,山鯰魚,還有幾條半斤多重的細鱗魚。摻雜在裡面的林蛙也有十幾斤,還有平時鮮見的紅熾子、野生鯽魚和山鯉子。
大家忙乎了半個多小時,收穫了一百多斤魚和林蛙。二哥見冰窟窿里已經不冒魚了,讓我們停下手。他上前在洞口搭上幾根橫杆,然後用麻袋蓋住,說等一會再撈還能有。二哥說,冰底下缺氧,四面的魚還會往這聚集,還可以再撈出一些。
果不其然,二十多分鐘後,二哥掀開麻袋,用抄網在冰洞里攪了一會兒,接下來又有許多魚涌了上來。忙活到了中午,把撈出來的魚和林蛙裝進花筐和麻袋,二哥帶著大家滿載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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