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大石:回望東方的遠征蒼鷹
導讀
女真金朝的迅猛崛起,打破了自澶淵之盟以來,由北宋與遼國共同維繫近百年的東亞安寧。承平日久,在金軍犀利的進攻下,遼國快速衰亡。耶律大石,通曉漢文化的契丹貴族,為了保存復國的希望,避其鋒芒,毅然西拓,在彼時的新疆與中亞,締造出盛極一時的西遼帝國傳奇,並開創出中華文明統轄的中亞絲路繁榮勝景。然而,東征行動的半路夭折,伊斯蘭日漸強勢地宗教傳播,蒙古不可阻擋地軍事崛起,延續不足百年的西遼帝國,也如同大石回歸東方的未竟之夢一樣,化作絲路歷史的一抹亮麗光彩。
時間跨度:公元1122年-1143年
棲息於遼東浩瀚的林海雪原,在嚴酷寒冷的自然環境中搏鬥生存,「海東青」縱使能被馴養為捕獵能手,其本質上依然是一種天生的猛禽!
「萬鷹之神」——海東青
正如世代生活於白山黑水之間的漁獵部族女真,本可與建立起鼎盛文明政權的遼國和睦共處,卻在後者貪得無厭的壓榨欺凌下,被逼迫揭竿而起,霎時成為了令遼國人膽寒的仇敵!
彪悍的女真獵手
經歷了七年之前護步達岡之役匪夷所思的慘敗,遼金攻守形勢已徹底逆轉。公元1122年,強悍的女真騎兵發起了衝垮遼國的全面戰爭。作為《遼史》記載難得一見的契丹貴族翰林進士,耶律大石毅然扛起了守衛家國的重任。
傳統的契丹貴族
他沉著果毅,指揮南京析津府(今北京地區)軍民,連續兩次擊退了意欲趁火打劫、收復燕雲十六州的北宋軍隊,又在被金軍俘虜後伺機掙脫,投奔早已出逃的遼天祚帝耶律延禧。
耶律大石準確分析形勢而提出的「養兵待時」主張,卻被遼帝摒棄,執意要率麾下的殘兵敗將,向金軍發起自殺式的進攻。勸誡無效,危險迫近,絕望而不甘的大石,離開皇帝大營,率領兩百名親信遠遁帝國西部邊陲,決定用自己的方式挽救契丹民族,此時非常之期,只有忍辱負重活下來的人,才有復興大局的希望!
耶律大石率部西征
可敦城(今蒙古國土喇河上游古城),是遼國西北軍屯哨所,也是連接西域絲路商貿的門戶樞紐,距離國都千里之遙,抵達這裡的耶律大石可以暫時緩一口氣了。
果然不出半年,東邊傳來了遼帝兵敗被俘的消息,缺乏縝密謀略的無腦熱血,終究不能避免中央政權的滅亡。大石悲憤不已,復國大業,從此只能自己一力肩負。他沉心耕耘,吸納人口,經營儲備,鍛造兵力,五年時間,初步擁有了一支真正屬於自己的可靠力量。
當金朝平定全境,派出奪取可敦城的軍隊時,自知實力懸殊的耶律大石沒有絲毫猶豫和僥倖,率領部眾再度西遷,他需要更廣闊的發展空間。
雄峻壯美的阿爾泰山
沿著雪峰連綿的阿爾泰山北麓,溯蜿蜒清澈的葉尼塞河上游,耶律大石找到了一處三面環山、水草豐茂的土地,在這裡,他紮下了根,建立起一座葉密立城(今新疆塔城地區額敏縣),自五代以來陷入混亂秩序的西域,很快,便因這一方力量的注入,重新煥發井然有序的勃勃生機。
今俄羅斯境內的葉尼塞河
憑藉葉密立易守難攻、土地肥沃的天然優勢,大石部族快速壯大起來,散落四周的契丹人、漢人、突厥人、蒙古人紛紛歸附,短短兩年,葉密立常居人口已達數萬戶,從中招募編製了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耶律大石在部署的簇擁下,登上帝位,稱天佑皇帝,並根據當地部族習慣,自封「菊兒汗」(眾汗之汗),在遠離故土的西域,再次打出了「大遼」的國號。
西遼建立不久便開始了新一輪西征,在吞併中亞的東喀喇汗國後,耶律大石將都城遷至東喀喇汗國舊都八剌沙袞(今吉爾吉斯斯坦楚河州托克馬克境內),改其名為虎思斡耳朵(意為強有力的宮帳)。
宋金對峙時期的西遼疆域
政權已經穩固建立,麾下亦是兵強馬壯。耶律大石從未忘記自己來自何方,也不敢忘記復國雪恥的初衷大業。公元1134年,西遼調集七萬精銳部隊,向東方的金朝發起征討。
然而,耶律大石們已經走得太遠了,出征的大軍沒有抵達與金軍交鋒的前線,卻在漫長的征途中鎩羽而歸。
「行萬餘里,無所得,牛馬多死,勒兵而還。」(《遼史》)
精心準備的東方行動竟是如此結果,耶律大石收拾起「天命弗順」的破碎心情,暫時將全部精力投入到繼續拓展帝國西方疆域的工作中。
擊敗西喀喇汗國、在中亞伊斯蘭世界日漸崛起的西遼,引起了中亞諸國宗主——塞爾柱帝國蘇丹桑賈爾的不滿。趁西喀喇汗國與游牧的葛邏祿部族發生矛盾、爆發衝突之際,桑賈爾以抵抗異教徒、保衛穆斯林的名義,動員伊斯蘭諸國參戰,呼羅珊、伽色尼、西吉斯坦、馬贊德蘭、古爾等國的國王們親自領兵,加入塞爾柱帝國的聯軍。
盛極一時的塞爾柱帝國
公元1141年7月,桑賈爾率領浩浩蕩蕩的十萬穆斯林聯軍渡過阿姆河,惶恐之下,葛邏祿人向耶律大石求救。
耶律大石致信桑賈爾,為葛邏祿人求情平息紛爭。傲慢的桑賈爾拒絕調停,並要求西遼上下必須皈依伊斯蘭教,否則兵戎相見。耶律大石沒有多言,回手啟動了戰爭的按鈕。
西遼軍隊士兵
於是,中亞撒馬爾罕附近的卡特萬草原,迎來了耶律大石軍事生涯的巔峰。面對十萬敵軍,人數明顯處於劣勢的西遼軍隊,背靠狹長的達爾加姆山谷入口列陣。塞爾柱軍隊率先發起進攻,對準西遼軍中央與左翼的結合部猛衝。耶律大石沉著指揮,中軍有序防禦後撤,誘使敵軍跟進峽谷,左右兩翼實施側後包抄,迫使敵軍後隊擠壓向前。漸漸地,塞爾柱軍隊主力進入峽谷,人數優勢發揮不出,卻被遼軍前後夾擊,谷內屍首枕藉,血流成河,塞爾柱聯軍終於崩潰不支,桑賈爾帶領殘兵僥倖逃脫。
經此一役,曾經如日中天的塞爾柱帝國勢力退出中亞地區,而來自東方的西遼帝國成為了這片古老土地的新霸主。
與此幾乎同時的小亞細亞地中海沿岸,歐洲教廷發起的第二次十字軍東征,正因一連串軍事失利而陷入進退維谷的低迷境地。此時耶律大石擊敗塞爾柱帝國的消息傳來,使得狂熱的基督教信徒堅稱,遙遠的東方有一位基督信仰的捍衛者——祭司王約翰,他正率領天主的信徒大軍與異教徒作戰,幫助歐洲收復耶路撒冷新月地帶的聖土!
戰事不利的第二次十字軍東征
深深烙印漢文明內質的耶律大石,在西域中亞地區積極推廣來自東方故土的生產生活方式,輕徭薄賦,與民生息;而源自本土多元文化共生的記憶,也讓耶律大石對宗教採取了十分寬鬆的包容態度,佛教、伊斯蘭教、景教、摩尼教、拜火教等等,西遼境內民眾均可自由信仰,由此向整個西域與中亞散發出愈加強大的吸引力。
公元1143年,耶律大石終究不能抵過無情歲月的侵蝕,帶著未能實現復國夙願的遺憾,溘然長逝在異域他鄉的虎思翰耳朵。
消失的契丹
西遷漂泊的契丹人最終未能回歸故土,隨著時間長河的沉澱,契丹民族也融入到自遼東至中亞的各部落之中,逐漸淡出了歷史的視野。然而,後世的阿拉伯語、俄語、古拉丁語等多種語言中,「中國」一詞的發音均類似「契丹(khita)」,這也許是耶律大石締造的傳奇影響,綿延至今的一種見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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