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9歲,只能長大成人!
配圖來自了不起的狐狸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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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遠忘不了1997年。
那一年,我9歲,長大成人。
那年夏天,一場洪水,奪去了我的父母。
白髮人送黑髮人,葬禮完了以後,六十多歲的爺爺奶奶從記賬人手裡怔怔地接過僅剩的10塊錢…
那是家裡最後的現金了。
除此之外,還有幾擔子稻穀,一輛拖拉機,和一本厚厚的賬本,上面記著爸爸買拖拉機跟給我們湊學費借的錢,大概一萬多的債務…
過了幾天,債主紛紛過來對了借據,信用社管貸款的人過來把拖拉機開走抵債,家裡就沒什麼像樣的東西了。
開學,學校不給減免學費…
把當年新收的稻穀賣掉,只能勉強湊夠一個人的學費。
我留下來讀書,哥哥姐姐都借了別人的身份證出去打工,唉…
連車費都是借的。
有人說成長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但在我知道成績比我好的姐姐放棄了學業那一刻:我就意識到了什麼叫責任。
我的學業是哥哥姐姐放棄了自己最好的出路換來的,我至少得替他們爭口氣,我得把人生還給他們。
爺爺奶奶帶著我們,用僅剩的那幾擔稻穀,度過了那個下半年。
吃不飽,青菜吃完了剩下點湯底都捨不得倒掉,因為還有點油。
那段日子裡,若要說吃過什麼,我所能找到能吃的東西都吃過。
我知道生吃蕨根是酸的,但喉嚨會很癢,我知道新長出來的狗尾巴草的梗是甜的,只是吃的動的部分只有小指甲那麼長一小段;
我吃過野生的芭蕉,雖然都是核,但是很耐飽,只是吃多了會拉肚子;我吃過滿身是刺的金櫻子,雖然刺會炸傷嘴唇,但嚼著它,能嘴甜小半天;我吃過從青到紅的山捻子,那曾是我一年最期待的美餐,因為它管夠,漫山遍野,吃多少都沒人管你,只是吃多了會便秘;
我吃過稻田裡蹦躂的蚱蜢,抓一兜弄乾凈,摘點紫蘇抄一抄,真香;
我知道十月的田鼠最肥,鼠洞一頭兜個蛇皮袋,在另一頭用稻草點煙,濃濃的煙不一會就能把肥碩的田鼠趕出來;
我知道洪水中的魚兒都昏了頭,雨後洪峰過後,拿一個網兜,伸到渾濁的洪水裡就能兜到一些小魚小蝦…
是的,爺爺曾在洪水裡行走,那些曾經奪取他親兒子的洪水裡。
六十多歲的老人弓著腰小心翼翼地摸索著每一塊可以站得住腳的石頭,像信徒一樣,祈禱著那曾毀掉他一切的惡魔能給他晚餐加一點點肉…
多年以後,我大學畢業。
當我把人生賺到的第一個一萬塊交給老人家時,兩位老人眼圈發紅,顫抖著手,數了一遍又一遍…
如今,我力排眾議,放棄高薪出來創業。
希望得償夙願,把哥哥姐姐的人生還給他們,逃離命運苦海輪迴…
哎…
苦海,翻起愛恨;
在世間,難逃避命運…
——你看那個人樣子好怪。
——是哦,他好像條狗啊。
命運面前,誰又不是條狗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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