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在大院門口賣了二十年糯米飯的女人……
"阿姨，我要一塊五的糯米飯加半根香腸。"
"好的！"
早晨，忽然想吃豆蓉香腸糯米飯，下樓走到離大院門口十米遠，毫無意外看到了那熟悉的、被上班人群和電驢簇擁著的糯米飯早點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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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糯米飯攤的標配是瓦缸+塑料飯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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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阿姨糯米飯，算來已經在這個大院門口擺了二十年有餘，從我小學一年級開始……
最初是賣糯米飯加90年代批發來的那種白麵包；後來有陣子麵包斷貨了，就只賣糯米飯；等我大學回來時，發現阿姨又添加了各種粥類小菜的花樣，直至今日。
我們這裡的糯米飯，照例是和綠豆蓉、臘腸搭著賣的。綿軟清淡的綠豆蓉與香油軟糯的糯米飯是絕配，再加上一點甜口腊味的香腸，那滋味，簡直讓人慾罷不能。
阿姨糯米飯表面比之更添一層勾人食慾的油黃色
"五毛飯五毛豆蓉五毛腸"，"一元飯五毛豆蓉五毛腸"，"一元飯一元豆蓉一元腸"……糯米飯和豆蓉香腸的比例任由顧客搭配，價錢親民實惠，故而阿姨的小攤一直顧客盈門、絡繹不絕。
挺神奇的是，不知是阿姨的手藝總能符合大眾胃口，還是這個院子門口的地理位置太好，二十多年來，不管阿姨賣什麼，生意從沒冷清過。
這麼多年，阿姨多數時候是一個人在照顧攤子。印象中以前賣糯米飯加麵包時，就經常見她攤前同時圍了五六個趕著上班上學的男男女女和孩子，像嗷嗷待哺的雛鳥，七嘴八舌地嚷著"我要這個……""我要那個……"。現在賣糯米飯加粥品了也一樣。
有時候顧客多得排到了街上，一怕堵塞交通，二怕顧客等急，阿姨永遠像一個上了發條的機器人一樣，手腳麻利地盛飯、加豆蓉、加香腸、打包，盛粥、加小菜、打包，包麵包……以前還有收錢找零的步驟，現在用上手機支付了，無形中替阿姨減輕了一項繁瑣的工作。不過，阿姨常常也忙的沒空看哪位顧客是否如實付款，全賴於大家自覺。
有時，我彷彿能透過她乾瘦的皮膚，看到那底下緊繃的筋肉，像軸承一樣不停旋轉的關節，還有極速流動的血液……真擔心這架機器有一天會不會因過度運轉而崩掉。
有人見阿姨實在太辛苦，總免不了叨一句"怎麼不找個人來幫忙啊？"我也一直奇怪。
曾經，有個大叔來幫過一段時間，想必是阿姨的丈夫，後來大叔又消失了，不知是什麼原因。
也有熟悉阿姨的人問："幹嘛不叫你兒子娶個媳婦來幫你？"
阿姨總是無奈地笑笑，嘆道："他不願意啊……我有什麼辦法。"
年復一年，阿姨就像一隻不知疲倦的燕子，風雨無阻地每日清晨準時出現在大院門口，忙忙碌碌到接近午時，然後收攤回家。
這麼多年，阿姨的樣貌幾乎沒什麼變化，永遠是一頭樸素的短髮，略顯暗沉的面色，額上和兩頰幾股皺紋，精明中透著疲憊的眼神，瘦小的身軀上圍一條發舊的圍裙，圍裙下露出樸素的襯衣。
她似乎也沒怎麼變老，或者說，從一開始她就不顯得有多年輕，可能因為常年辛苦勞作的緣故。
常來光顧早點攤的人們都看慣了阿姨的樣子，她那忙忙碌碌的身影，成為大院居民每日上班的一道風景。
我試圖估算過阿姨每日的營業額，一瓦缸糯米飯約十斤，綠豆蓉約五斤，香腸三五十根，加上一鍋玉米粥和一鍋瘦肉粥，按現在的市價來算，每日的毛收入大約能有二三百。一個月的收入就是6000-7000，蠻可觀了。
然而，想想阿姨每天賣糯米飯的辛苦，再腦補一下收攤回去後還要為第二天做的各種準備工作（買食材、洗米、蒸飯、蒸香腸、磨豆蓉、熬粥、做小菜）……這樣的錢，真不好賺吶。
不知為何，每次路過糯米飯攤，心裡總要默默心疼阿姨兩秒。雖然不清楚她家庭的具體情況，但從其他顧客那裡聽到的隻言片語中，總覺得阿姨的丈夫和兒子並沒有十分關心和體諒阿姨的辛苦。
當然，可能她丈夫確實有自己的工作，他兒子也要過自己的生活，不可能讓兩個大老爺們每天來幫她賣糯米飯。或許，他們在家裡也都有幫她準備第二天的食材。
可是，一個女人，二十年如一日，含辛茹苦為家裡掙來數額不菲的進項，大多數時候總是一個人撐著（甚至極少見她生病缺席）……家裡人定是沒有見到她在外面風雨奔忙的樣子，要不然，就是有什麼迫不得已的理由，否則，換做是我，絕不會忍心讓她一個人做那麼久。
這二十年間，阿姨的糯米飯攤也經歷過一些變故。
最開始它是擺在大院門口外的馬路邊，90年代初，還沒有太多零售小販，也沒什麼人管。後來，小販亂擺亂賣越來越多，開始有人過問此事，阿姨的糯米飯攤就得像老鼠躲貓一樣，儘可能找一個偏僻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既不阻礙交通又不妨礙市容……
好在，阿姨的手藝深得人心，無論它躲在多偏僻的角落，人們都不會冷落它。
或許是大院管理人員的胃最終被阿姨的糯米飯收服了，又或許是他們良心不忍……在東躲西藏了好幾年後，阿姨終於得以租下大院門口旁一間只有一人寬的變電間/雜物房。
將糯米飯缸和小推車塞進去，再在門口擺上一個不鏽鋼小架子，盛放小菜和零碎的物品——這就是如今阿姨的早點鋪（如果它勉強稱得上"鋪"的話）。但至少，它總算有了"合法"身份，不會再被趕來趕去。
寫到這裡，早晨吃的糯米飯已在肚裡消化了大半。忽然想起，前幾日聽聞，大院年內可能要拆遷……
到時，阿姨的糯米飯攤又要開始漂泊了吧？
它會漂到哪裡？還會存在多久？
以後是不是就再也聽不到"五毛飯五毛腸"的叫嚷聲、吃不到鮮香軟糯的豆蓉香腸糯米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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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來·我·家·鄉·品·嘗·令·人·過·口·難·忘·的·豆·蓉·香·腸·糯·米·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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