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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花一葉集 里西湖的殘陽

大概,沒有比西湖,更能激發我們愛美、愛玩的心思了。

隨友人游西湖北面的寶石山,邊走邊聊,攢了不少「步數」。

聊開了,開始奇思妙想——這步數榜之外,是不是還應該有一個「話癆榜」?話多者奪魁。不過,這「說話」的量,又該如何測量呢?大家開始認真討論,猜想著各種可能性。

這樣的閑談雖無用,卻有趣,有趣而舒心——好友和親近的人,不必相猜,所以舒心,三言兩語,便回到了兒時的狀態。莊子所言「相視而笑,莫逆於心」,大概就是這樣的狀態吧。

那天,我們都是話癆。

從寶石山南麓爬到山頂。

老劉說,繼續爬到北麓,翻過去;貝貝說,沿著山脈往西,一路俯瞰西湖美景。我心想,貝貝的方案好。

我在一旁側耳傾聽,他倆開始「激烈」討論(其實是溫和的),最終,貝貝勝出。我暗自竊喜——太好了,我們終於可以像一群腳上沾了墨汁的螞蟻一般,畫寶石山的天際線了,雖然,這天際線,並不真的需要我們來畫。

寶石山的天際線,美么?

下寶石山,步行幾百步,就是白堤以北的「里西湖」,正值晚霞映照,將滿湖殘荷,映襯得格外柔美。

不禁想起一些詩文來,「留得殘荷聽雨聲」,原詩是「枯荷」,《紅樓夢》中寶玉調皮,改成了「殘荷」,似乎殘荷更妙;又有「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一時間,思緒悠揚,竟想起好多「殘」字輩的詞兒來。

不知為何,殘荷比荷花美,殘陽比太陽柔美,斷壁殘垣比瓊樓玉宇更有味,而記憶的殘影……比真實的耐人尋味;

那殘冬呢?

冬天快過去了,還會不會有來春?

詩人回答,「自然的春天還會再來,人生的春天不會再來了。」

於是,這來往的行人,一波又一波,面對這「里西湖」的殘荷,駐足,冥想,用不再來的青春,品味或短暫、或永恆的西湖美景。

能欣賞殘損的畫面,是藝術的視角,是感性的,隨心的。而「是藝術的,也是人的。愛這畫面中的殘影,原來愛的依然是那些不完美,卻足夠真實、有故事的人,那些如殘荷一般千姿百態的人。

才下寶石山,又想起山中的情景來。山頂的路邊,不見主人,但見一個小收音機,播放著熟悉的旋律:

「千年等一回,我無悔啊~~」

路過之人,沒人能抵擋這樣的旋律,紛紛哼唱起來。而這樣的哼唱,與詩意無關,而是歡快的,流俗的。

「是誰在耳邊說,愛我永不變,只為這一刻呀,斷腸也無怨……」

看來,西湖的好,還在於它是包容的,容得下雅緻的詩人,也容得下風俗趣語。

蘇軾 夜泛西湖詩

千年等一回?一千年前,不正是蘇軾所在的年代嗎?他也一定曾在這山間休憩,聽那山野小曲吧,也免不了駐足,靜賞,忽而靈感乍現,不禁呼喚那仍未走遠的友人,「哎,等等,又有妙語,欲與君說… …」

自然,我們沒有等來瀟洒多才的東坡先生,卻等來了一個明媚的好天氣,和三兩好友,也不失為人生一大樂事。

董邦達《西湖十景 之 斷橋殘雪》 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何以西湖這樣撩人遠思?

詩人說,「師事,即是以一己之虔誠,激起所師者的靈感。」哲人尼采有言,「創造者尋找夥伴,和那些懂得磨他們的鐮刀的人。」

也許,無所謂師者,還是夥伴。那最能啟發人,給人以最多靈感的,這樣的景,這樣的詩,這樣的人,大概才算是最美的風景,最妙的詩文,最好的友人吧!

一花一葉集·不知

2018年1月

里西湖的殘陽

/一花一葉集·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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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兒童對話錄,以及其他對話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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