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殺博士和導師的聊天記錄:學生不是廉價勞動力,是免費勞動力?
作者:大將軍郭 | 心理諮詢師 | 性感長腿女青年
現在的孩子都不知道腦子裡想什麼?裝個窗帘、買個菜、打掃個衛生就委屈死了?到底是個村娃,自視甚高。俺們跟師,出門拎包抱著被子,鞍前馬後辦入住,洗洗涮涮還生怕師父不滿意。人哪!別太把自己當回事。所謂學習,不僅僅是課本的,也是做人的道理。你伺候伺候老師,那不是應當的嗎?
這是作家六六對西安交大溺亡博士事件的評論。看到這段話的時候,叨姐覺得很不可思議。
其實無關家境,難道一個學生好不容易考上博士,就是為了給別人當免費的勞動力?甚至連廉價都算不上?
不要說什麼「老規矩」、「潛規則」,總之,「伺候」這個詞放在高等學府的博士生導師身上,就實在是太噁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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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州日報發布了一條怵目驚心的微博,西安某高校的博士生楊寶德自殺身亡,同時被捲入這起自殺事件的人還有楊寶德的導師。
微博里說,楊寶德在讀期間,要幫導師澆花、擦車、拎包、擋酒,甚至要陪導師逛超市、去家中裝窗帘。楊寶德為此深受困擾,在聖誕夜選擇了溺亡的方式結束了生命。
微博發出後,網友們最初的爭論一度聚焦在幫導師做點科研以外的事到底應不應該。有人表示這很常見,工作後這種事更多。
還有人認為這個博士「情商低」、「死讀書」,自己的鄰居也曾在碩士期間天天陪導師買菜,就連著名編劇六六也轉發了此微博,那句「你伺候伺候老師,不是應當的嗎?」真是震碎三觀。
「常見」未必就是「正常」和「應當」,只不過是有人做牛做馬被奴役久了,就忘了自己也是個會直立行走有自由意志的人類了。
出於敬意和尊重幫導師幫領導做一些瑣事可以,但這從來就不該是個常態或分內之事。
進師門是為了專業領域上跟著導師進修,這是前提,而楊德寶為導師做的這些事,早就影響了他的正常學習,前提不成立,反倒「打雜」成了日常?
楊寶德是個有學術理想的年輕人,碩士期間就有三篇論文發表,博士期間在研究上沒進展,卻被頻頻拉去「擋酒」、陪同老師逛超市,楊寶德的好哥們約他吃飯也經常約不到,因為楊寶德總是得和導師吃飯,頻率異常的高。
楊寶德曾給之前的碩士導師發信息訴苦,「很大一部分時間在做無用功,我自己卻一事無成」,在那時他就曾想過輕生。
無論是打掃衛生,還是給導師拎包,這些瑣事早就超出了正常範圍,不善拒絕的楊德寶有苦說不出,只能默默承受。
楊寶德的確是脆弱了些,但他也的確承受了很大壓力,他曾寄希望於博士期間能產出研究成果,那是他的理想。
為此,他想過出國改變現狀,想過轉導師,但都未果,他甚至想放棄博士學位,但是他誤以為碩博連讀如果拿不到博士學位,碩士文憑也沒了,他最後的退路都被封死了。
有人說他壓過大,但大不至死,這樣評價逝者有失尊重,但看了楊寶德女友發出的跟導師的聊天截圖,我覺得楊寶德的死可能還有一些說不出口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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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聊天記錄來看,楊寶德導師的要求可不僅僅是做些雜事而已,她嚴重干涉楊寶德的私人生活,濫用導師權力,有些語言甚至有違師德。
給大家捋捋周姓導師的幾處行為失當:
對楊寶德的稱呼,從皮特到臭小子,過於親密,忽視了師生之間應有距離,心理學講這叫「邊界模糊」;
把學生群命名為粉絲群,把自己老師的身份抬高到「偶像」身份,凸顯自己高高在上,這是在心理層麵塑造權力的壓迫感,潛台詞是要求「絕對服從」;
「老師給你打電話,再忙也要回復」、「為什麼不在粉絲群回復我?」這些要求並不合理,卻被導師講的理直氣壯,可見她有過度控制的行為傾向;
「老師把心掏出來給你們,為什麼有些人就是不懂?」、「老師傷心了」、「胃有些難受,心也有些難受」,這些並不適合經常跟學生講的話,三番五次出自導師之口,可見其極其情緒化,並經常使用情感綁架;
「我穿的衣服鞋子搭配嗎?」、「我穿那一身看起來還不太老吧?」、「我記得你最喜歡這件外套是不是?」這些話問自導師之口,過於輕佻曖昧,有違師德,甚至有騷擾之嫌。
極力撮合楊寶德和女同學在一起,並「直言」你女朋友不配你,這是干涉楊寶德私人生活,言語和行為都在越界,也是在濫用自己的權力施壓。
事務性上的要求是楊寶德有形的壓力,而這些言語和行為上無孔不入的干擾和影響更像是頭頂的烏雲,無形之中讓楊寶德始終生活在壓抑的陰影里,不見陽光。
這些私下的聊天內容里,讓人極度不適,但又很難當做一種確鑿的證據去表明它是一種壓迫和傷害,在萬般無奈之下,楊寶德選擇一死了之,與其說因為壓力,不如說是因為屈辱。
這種屈辱,不是只有楊寶德經歷過,在生活中無處不在,它來自於濫用權力的侵害。
權力這個詞有一種天然的讓人望而生畏的壓迫感,而這種壓迫感卻常常在毫無察覺的時候就已經被我們納入到了日常的言行之中。
潛意識裡我們多少都選擇了服從,而不是抗爭,這種現象非常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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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學研究里有一個臭名昭著的實驗,叫做權威與服從實驗。
每個被試都在實驗中充當「老師」的角色,而「學生」是實驗者一早安排的工作人員,實驗的條件是,每當「學生」答錯題目,「老師」都有權力對「學生」施與電擊,而實驗的設計者會在旁監督並指揮「老師」的行為。
當然,電擊是假的,但「老師」並不知情,他們很認真地使用自己的權力,每當「學生」犯錯,他們就會施與電擊,從75伏到330伏。
儘管聽到「學生」慘叫甚至有生命危險的可能,實驗設計者還是會催促「老師」不斷地電擊,不可以猶豫,「你沒有別的選擇,你必須進行下去」。
實驗結果怵目驚心,有65%的「老師」會服從權威按照要求將電擊進行到底,儘管他們在試驗後表示並不想傷害「學生」,這並不是他們的本意,但在當時的情境之下,他們還是大腦一片空白的服從了權威。
這個實驗說明了一件事,人類有一種服從權威命令的天性,在某些情景下,人們會背叛自己的行為準則,作出不符合自我要求的事情。
在楊寶德和導師之間,導師就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權威,她擁有著更高的權力,她能決定楊寶德是否能順利畢業拿到學位。
這種權力的不對等,讓楊寶德只能選擇服從,哪怕他再不情願,也選擇了低頭。
而周姓導師就像是實驗的設計者一樣,她站在權威的位置之上,卻濫用權力滿足自己的私慾。
從聊天記錄來看,周姓導師已經把學術上的權威彌散到生活的各個方面,她甚至在利用這種權力感去滿足個人想獲得崇拜、關注的需求,一切不合理的要求都在權力二字之下變得「合理」,這是掌握權力者在粉飾自己的殘忍和壓迫。
在不對等的權力關係之中,你很難說一切行為皆是發自尊重和敬意,我們在不知不覺間就已經有了對權威的懼怕,儘管受到了屈辱,卻不敢反抗。
最終把本該指向外部的憤怒轉變成指向自己的攻擊,當這種自我攻擊和現實困擾交錯讓人窒息,楊寶德選擇了一了百了。
當然,正如我之前所說,平常並不等同於正常和應當,服從權力是平常,但不正常不應當的時刻,不要失智,不要忘記你還有自由意志。
希望再沒有下一個楊寶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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