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南風舊相識,偷開門戶又翻書——正經起來很有情調的「不正經」
蘇東坡有個文友+坑友的好友,名叫劉攽(ban)(字,貢父)。雖然比東坡年長14歲,但也是老大不掌作。
這個老劉,知道東坡愛吃,就煞有介事邀約蘇軾到自己家中吃白米、白菜、白蘿蔔,還美其名曰:「三白飯」。看看,這不是明著調戲,「逗你玩兒」嗎!
平日里,他還「組團」擠兌東坡,雖沒有佔到便宜,但也沒有吃什麼虧。
當然東坡也不是省油的燈,曾經因為劉攽大病初癒後,眉毛脫落,鼻樑塌陷的不堪,信手炮製出一個孔子學生迴避老師而躲藏在塔下的寓言故事,名曰:「避孔塔」,意即「鼻孔塌」。這樣揶揄「公司同事」,好嗎?
儘管私下裡,這些文人士大夫看似孩子「過家家」的不正經,實際上這只是生活中的點綴而已。正經起來,也是可圈可點:這個老劉,作為司馬光的助理參與編纂了《資治通鑒》。就憑這一點,就很是讓人佩服。
當然,這樣的人從不缺乏生活的情調,甚至還很清新脫俗。
話說初夏的一天,這位老劉心滿意足的午休後,詩興大發,一首別有風味的《新晴》便掀籠出爐:
青苔滿地初晴後,綠樹無人晝夢余。
唯有南風舊相識,偷開門戶又翻書。
意思是:夏日裡,雨過天晴,老劉午睡醒來,看到窗外滿眼的綠樹和青苔。忽然一陣南風把房門吹開,又掀起桌上的書頁,老劉樂呵呵的認為這是他的老相識,來偷偷約會他了。
首聯,「青苔滿地初晴後」和王安石「茅檐長掃靜無苔」相反,展現的是「青苔滿地」,比起劉禹錫「苔痕上階綠」來,這「苔」要多得多。同樣描寫幽靜的境界,無苔,有苔,多苔之差是巨大的。王安石用無苔以表現「乾淨」,劉禹錫用上階綠之苔寫獨處陋室之「幽靜」,劉攽這裡滿地之苔則是「清凈」,尤其是「心靜」。
頷聯,「綠樹無人晝夢余」寫午夢醒來之後,雖然只見一樹碧綠,但寧靜恬適的心境卻是顯而易見。經過長時間雨洗之後,樹更是綠油油的,多麼令人愜意!那個時節,老劉是不是浮現出諸葛亮高卧隆中,一覺醒來,高吟:「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的情形呢?這個應該可以有吧!
關於「晝眠」,東坡也多處用到,不同的是風味迥異:有待字閨中少女「碧紗窗下水沉煙,棋聲驚晝眠」的思春,也有獨守空房「夢隨風萬里,尋郎去處,又還被鶯呼起」的思念。當然,他們倆誰在借鑒誰,反正「同志哥」之間,也難以理清,也沒有必要涇渭分明。
這首詩的妙處,在於頸聯和尾聯。詩人把南風寫成是一個十分詼諧而又善於戲謔的老朋友,他偷偷地推開門,闖進來,還裝作愛讀書的樣子,正不停地翻著書。其實,這樣寫並非詩人首創,發明權當屬唐人。薛能的《老圃堂》有「昨日春風欺不在,就床吹落讀殘書」,李白的《春思》有「春風不相識,何事入羅幃」。有趣的是,薛能的「春風」,是趁虛而入;李白的「春風」,是不速之客;劉攽的「南風」,是朋友邂逅。老劉融薛、李詩句於一爐,經過錘鍊鍛造,又添上絕妙的「偷」字,表達效果遠超原作。這絕不是「偷」,而是「拿來主義」的創新。
當然,這些與宋代釋顯忠《閑居》中「閑眠盡日無人到,自有春風為掃門」相比較,這些與賀鑄《題定林寺》里「蠟屐舊痕尋不見,東風先為我開門」相比較,只能說各有各的妙。
而老劉在《致齋太常寺以杖畫地成》中又用這一意境,寫了「杖藤為筆沙為紙,閑理庭前試草書。無奈春風猶制肘,等閑撩亂入衣裾。」可見,詩人對這一意境和這一手法是情有獨鍾。但相比較而言,還是「偷開門戶又翻書」來得更自然親切,也更有趣味些。
在這之後,文天祥有「風檐展書讀,古道照顏色」,有于謙的「書卷多情似故人,晨昏憂樂每相親」,有傳說中的「清風不識字,何必亂翻書」。。。這些詩句,有沒有受到老劉的啟發,有沒有美文共享的因素?或許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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