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談梁冬:腦殘其實不是一種病,因為我們大部分人的意識都不完整
Nocturnes, No. 5 in F-Sharp Major Op. 15, No. 2 (肖邦:夜曲 No. 5)
Chopin: Nocturnes
李雲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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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梁注莊子》的第120篇讀書筆記
本文共3122字 | 預計閱讀9分鐘
「
魯有兀者叔山無趾,踵見仲尼。
仲尼曰:「子不謹,前既犯患若是矣。雖今來,何及矣!」
無趾曰:「吾唯不知務而輕用吾身,吾是以亡足。今吾來也,猶有尊足者存,吾是以務全之也。夫天無不覆,地無不載,吾以夫子為天地,安知夫子之猶若是也!」
孔子曰:「丘則陋矣!夫子胡不入乎?請講以所聞。」無趾出。孔子曰:「弟子勉之!夫無趾,兀者也,猶務學以復補前行之惡,而況全德之人乎!」
無趾語老聃曰:「孔丘之於至人,其未邪?彼何賓賓以學子為?彼且以蘄以諔詭幻怪之名聞,不知至人之以是為己桎梏邪?」
老聃曰:「胡不直使彼以死生為一條,以可 不可為一貫者,解其桎梏,其可乎?」
無趾曰:「天刑之,安可解! 」
」
表面上不健全的人,影射出一種什麼樣的不全?
《德充符》整篇都在講殘疾人的故事,也許是因為在莊子生活的年代,一般老百姓很難保全自己的身體吧。
在《國學堂》里,我在給王東嶽老師做訪談的時候,他引述過郭沫若先生的考據:根據甲骨文可以得出,「人」與「民」是兩個不同的概念。「人」是指立於天地之間,貫通天地,得天地之德行的君子;而「民」在造字上就表示一隻眼睛的人,言下之意,是被戳瞎一隻眼睛的人。
人是統治階級,是君子、靠智慧保有全形的人;民是因為犯了種種錯誤,而被戳瞎眼睛、被鋸掉腳等形體不全的人。所以這是兩種不同的狀況。當然那是在遙遠的莊子時代,在今天,似乎這種造字的原意已經被遺忘了。
在《德充符》裡面,莊子整篇都在講「形不全」的人——殘疾人。他又講了一個故事,不過這個故事指向了另外一種殘疾,那就是,到底表面上不健全的人,影射出一種什麼樣的不全呢?待我慢慢道來。
魯國有一個人叫「叔山無趾」,他因為某些原因被切斷了腳趾。於是,他用腳後跟行走去見孔子。
孔子說:「以前,你不謹慎、沒智慧,所以犯了罪,最後被人剁了腳趾,成了殘廢。現在,你來見我,已經來不及挽救了。」
無趾說:「在以前,我只因為不了解人世間的險惡,不了解遊戲規則,不懂如何保重自己的身體,所以觸犯了刑法,成為斷了腳趾的殘疾人。現在到你這裡來,我還保存著比腳趾更尊貴的東西,我極力地保護它。天地對於萬物是無所不包容的,我以為您吶,偉大的孔子啊,就像天地一樣廣大,誰知道也不過如此。現在,你要來對我進行指教,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孔子聽完之後,當然很慚愧了,就說:「我實在淺陋得很。先生您為何不進來坐一坐,對我進行一番指教呢?」
然而,無趾不進來,走了。
孔子手按丹田、眺望遠方,對學生說:「同學們,我們要努力呀!斷了腳趾的人還要求學,還要補救以前的過錯,何況你們這些未曾犯罪、身體健全的人呢。」
讀到這一段的時候,我隱隱覺得,這是莊子寫的一篇反面教材。孔子表面上是在說「哎呀,我們要反省啊」,但其實在說「像同學們這樣身體健全的人,一定要注意學習呀」。你看,叔山無趾後來去跟老子說:「孔子對於至人的德還沒有完備吧,他還在那兒追求做老師的存在感,總是去教授學生,希望用他的名聲來傳聞天下。他不知道至人把名聲當作自己的束縛嗎?他為什麼要在學生面前刷存在感呢?」
事實上,你我都是「腦殘」
老聃曰:「胡不直使彼以死生為一條,以可不可為一貫者,解其桎梏,其可乎?」
這句話意思是:「你為什麼不用生死貫通、是非其一的理論,解開他的內在束縛呢?」
叔山無趾說:「這種束縛,是天施於他的刑罰,哪裡可以解去呢?」
此話怎講?身全是身體上的全貌,德全是意識雷達三百六十度無死角。
「腦殘」這個詞你知道嗎?許多人口口聲聲說自己是腦殘粉,其實,那是一種不認為自己是腦殘的人說出來的謙辭。事實上,你我都是腦殘。
何為「腦殘」?指的是看不見「死生為一條」「可不可為一」,就是說其實死和生是連貫在一條線上的,可以和不可以、是或者不是,都是同一件事。
當理解這一切之後,我們才能真正意識到,原來那才是真正的「全」,是德充之態、德全之形。如果我們總是陷入對事物片面的看法,我們的意識雷達只看到一半,就好比我們的身體只保留一半,這都是腦殘、心智不全的表現。事實上,我們很容易落入這樣的腦殘境況。
你怎麼知道死不過是睡一場覺,醒來又是一場新的旅程呢
最近,區塊鏈技術非常流行。其中,最直指人心、震撼普通老百姓的就是比特幣。前一段時間,不到兩千美金的比特幣,摺合人民幣一萬三千元左右。現在,已經漲到了兩萬人民幣。
有一天,我和朋友們聚在一起,其中一位說:「區塊鏈技術是去中心化的過程,讓所有財富真正回到每個人那裡。對於管控者——央行來說,這是一個權力放開的過程。」除了我以外,其他朋友都是區塊鏈的大家,他們對技術進行推演之後,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在極度去中心化的過程裡面,最高領導者更加了解每一個人的每一分錢的收支情況了。
在一個公司裡面,領導也就直接管七八個人。最上面的人和最下面的人之間的信息交流非常不透明,下面的人不知道老闆到底在想什麼,老闆也不知道下面的人,乃至消費者到底需要什麼。但是,隨著分散式記賬管理技術流行起來,老闆與普通員工之間的溝通、老闆對消費者的了解會更加透明、高效。
區塊鏈技術體現在金融貨幣裡面可能是比特幣,也可以體現在積分上、體現在信用管理上、體現在供應鏈管理上等許許多多的應用場景。如果有興趣的話,大家可以到百度、知乎、知道等網頁上面去了解一下。
但是,區塊鏈技術在讓金融的權利被分解到每一個人身上的同時,也被最高統治者——掌握技術最終端的人,比如央行所控制。很多人都說區塊鏈技術就是反央行的。其實不是這樣的。大家想一下,只要央行想管,它總有辦法把不受控制的區塊鏈技術,以某種方式定義為「非法」,然後通過能夠掌握的技術、平台、交易場所、交易場景,甚至對每一個人的說服等管理方式,把它統合起來。
這個話題是開放性的,小梁未必是真正的專家,不一定講得透徹。
當時,經過我認為當今中國比較專業的區塊鏈專家討論之後,大家都同意如下觀點:
在權利極度分散的同時,又是一個權利極度集中的過程。
這就是老子所講的「可不可為一」,是和不是同時存在,對和不對同樣一體,死和生也是如此,你怎麼知道現在自己不是在夢裡呢?
欽哲仁波切說:「你怎麼知道我們的死,不過是睡一場覺?醒來之後,它不會給我們帶來一個新的旅程呢?」
那天,跟老吳(吳伯凡)講了一個故事:兩口子吵架吵得昏天黑地,結果離了婚,後來兩個人都被刪除了記憶。然後,他們又重新認識,還是熱戀,然後又重新陷入吵架的狀態。他們覺得這是一次新的痛苦。其實,我們總是一遍又一遍地落入反覆當中,你怎麼知道,這次和這個聰明男人的死死糾纏,不是一遍又一遍輪迴的演繹?
如果我們不能夠理解這些,就是某種程度上的腦殘,就是叔山無趾跟孔子說的,自己想保留的那個東西——比腳趾被切掉更重要的「全」。
所以,我現在看見叫「張全」「李全」「王全」「張大全」「李大全」「陳大全」的人,都對他們心生敬意。多麼有文化的父母才能夠知道「全」這個字啊。
《陰符經》裡面講到,「宇宙在乎手,萬化生乎身」。其實,所有東西都是本自具足的,都是連貫為一體的。
孩子作業做不好、學習能力差,是你自己學習能力差的遺傳基因;老婆不溫柔,是你自己不解風情的投射;老公不解風情,是你本身只懂解題的結果……因為我們都是一件事物的一體兩面。
如果意識到所有對立的東西都是一體的,「見所相,以及非相」,就是見到「相」的同時還見到「非相」,我們就「即見如來」。
莊子用叔山無趾與孔子和老子的對話,呈現出關於身全與德全的關係。身全是身體上的全貌,德全是意識雷達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將對與不對、你與我、過去與未來,所有這些話題融會貫通、視為一體的意識。一旦有了這個意識,就叫「德全」;有分別之心,就叫「腦殘」。
你會不會覺得,叔山無趾就是莊子,莊子就是叔山無趾呢?我隱隱地覺得,莊子可能是一個有六根腳趾,或少了一塊骨頭的人,否則,他怎麼會在《內篇》這樣經典的篇目裡面,專門拿出一篇來講殘疾人的故事呢?
身體的殘疾、腦的殘疾和意識雷達的不全,真的不在一個層面上。
讓我們端坐下來,想想令自己痛苦的地方吧。
所有讓你感到痛苦的地方,都是你的慈悲、智慧和意識,是被陰影覆蓋的地方,而被陰影覆蓋的地方,叫「無明」。
《心經》說:「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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