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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回家以後那張臉會變成另外一個人 誰也沒見過的另外一個人

吳纖雪看了眼悶坐不語的夫君,從相府回來以後就是這樣。一句話都不說,只是背著手在書房裡來回踱步。掌燈以後回房還是悶悶不樂,最近這段日子他總是這樣。尤其是今日回來,嘴角抿成一條線。方才用飯的時候,看著管雋筠用飯的樣子,幾次欲言又止更是叫人心焦。

「夫君,你這是怎麼了?打從回來以後,就是這樣。有什麼事兒說出來也能叫人心裡別總是這樣子牽著絆著,讓人惴惴不安。」吳纖雪也不叫人在屋裡伺候,自己沏了盞熱茶過去。

「沒事,你有了身孕就別張羅了。」管昕昀回過心神:「一點小事,不值緊要。」

「方才用飯的時候,我瞧夫君看著筠兒好久,筠兒是有什麼不妥,讓夫君放心不下?」吳纖雪不會忽略掉他的每一點不同,從幼年時在宮裡第一次見到他時就這樣了。

她是皇太后的內侄女,皇太后是先帝的第三位皇后,在前面兩位皇后相繼仙逝後正位中宮,卻無所出。吳纖雪在皇太后身邊長大,頗有些像是如今管岫筠的樣子。管昕昀在先帝身邊的時候,兩人兩小無猜一處長大,少不得兩情相悅被先帝臨終前許以婚事。

在**歲上就瞧中的夫婿,心裡有沒有心事,沒有人比她更清楚。說話的時候也不需要顧慮許多,只要是說出自己的心事就足夠了。

管昕昀端起茶盞送到嘴邊卻又放下來,抬眼看著一臉焦慮的吳纖雪:「你聽見了不許說出去,我有點拿捏不準。預備讓鎖昀回來一趟商議著辦。」

「怎麼又牽涉到三叔身上,出了什麼大事?」管鎖昀是管昕昀唯一的兄弟,鎮守邊關官至節度使。因為有件事忤逆了先帝的意思,哪怕是子侄至親也不願他留在身邊。不過這也是為了保全跟公公之間的兄弟情義,畢竟公公只是留下兩雙兒女。

管昕昀拿捏不定的大事一定干係非小,否則也不會有這麼多顧慮在裡面。

「諸葛宸跟我談及和番之事,朝中為了跟南中戰事屢屢出兵。如今有意求和,只是南中首領孟翰尚無王妃,諸葛宸跟皇上談及是否能將宗室之女許配孟翰。他跟我說起的時候,已經很明顯是在說咱們家這兩個了。為什麼不說別家,也是有緣故的。三叔家出了皇后和貴妃,四叔沒有女兒。待字閨中的人,出了岫筠和筠兒以外還有誰?」管昕昀手裡的茶盞落在桌案上:「諸葛宸的心思,肯定是要筠兒和番。他跟岫筠不過是還沒說明罷了,就是皇太后心裡也是清楚地。但是筠兒,我說什麼都捨不得她去。」

吳纖雪睜大了眼睛:「筠兒?!那怎麼行,筠兒那個性子,真要是到了蠻荒之地,可是怎麼好?」

「只是這件事到底是皇上跟皇太后做主,我就是要去皇上面前討個恩典,也未必有岫筠在皇太后身邊的面子大。她若是撒個嬌,皇太后斷無不允之理。」管昕昀捏著下頜,幾天之內為這件事已經是翻來覆去想過無數次。所擔心的不過是小妹若真是嫁到不毛之地,被人輕視欺辱,說什麼都不願她落得這個境地。

吳纖雪卻不擔心這個,女人的心思會比男人細膩很多。尤其是筠兒還有一道護身符,這是皇太后都無法逾越的:「夫君說的固然有理,只是夫君別忘了,岫筠固然是有皇太后護著。難道筠兒就沒有人護著了?護著筠兒的這個人,就是皇太后也要退避三分。」

「不,我不想這個人出來。」管昕昀搖頭:「我只希望這件事最好是我跟鎖昀去說情,讓筠兒留下。不想那人出來公然護著筠兒,否則就會後患無窮。」

管昕昀心裡所期望的不過是給筠兒找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找到一個人真的會對筠兒好,兩人安安穩穩過一輩子就足夠了,像自己這樣的人家,難道還有什麼大的富貴沒有經歷過?沒想到的是,看上筠兒的居然是皇帝。筠兒不可能像岫筠那樣,八面玲瓏處處逢源。她只是個與世無爭的大家小姐,她也只需要繼續做一個安安穩穩的少夫人就行了。此時看來,這麼簡單的願望都會化為泡影。

吳纖雪先前還沒想到這件事,被夫君這麼一說頓時了悟。要是真的動用了那人的話,筠兒最後不會和番,卻有可能被納入深宮。皇后和貴妃是親姐妹,就算是曾經跟筠兒情同姐妹,一旦涉及到內宮恩寵,只怕兩家的世交情誼和曾經的父輩交情就有可能毀於一旦。

「可真是叫人進退兩難。」吳纖雪微微嘆了口氣,抬起頭看向管昕昀:「夫君,論理兩人全是妹妹,固然是性情不同。這手心手背,少了誰都疼。只是真要把筠兒嫁得那麼遠,別說是夫君,就是我也於心不忍。」

管昕昀背著手踱步到了窗下,能瞧見不遠處綉樓里透出的光亮:「筠兒不能去和番,說什麼都不能去。我答應過母親,要照顧好兩個妹妹。只是岫筠既然自認為是皇太后的女兒,我就顧不得她了。筠兒是我唯一的妹妹。」

吳纖雪嘆了口氣,誰說男人不記仇的。管岫筠在皇太后面前承寵時說的話,傳到這個做哥哥的耳朵里,當時只是淡然一笑什麼都沒說,誰也沒想到會應到這個局面上。

端陽節下所有命婦都要進宮給皇太后賀節請安,依舊是兩輛鞍車一前一後到了大宮門。宮門外的執戟侍衛恪守職責,盤查著每一輛進宮的車輛。

管雋筠搖著手裡的團扇,借著窗帷被微風吹拂起來的空當,看看外面不一樣的風景。一匹黑色的駿馬從遠處疾馳而來,很快在宮門外勒住。馬上是一個清癯俊朗的男子,目若朗星氣宇非凡。一襲長袍在他身上再合適不過,真不知道什麼人居然可以在宮門外騎馬。

前面鞍車是吳纖雪和管岫筠的華麗鞍車,一隻渾若白玉的手掀起車帷,管岫筠嬌艷無虞的臉露出來:「丞相也在這兒?」

「原來是你,我說呢。」騎馬的人是丞相諸葛宸。常常能夠從二哥嘴裡聽到這個人的名字,雖然二哥從不誇讚他什麼。只是能夠承繼與乃父執掌相印,可見此人絕非一般:「怎麼這時候進宮?」

「過兩日不是端陽佳節嗎,跟著嫂嫂還有妹子一起進宮給皇太后賀節。哪知道這麼巧就會在這兒遇到丞相。」管岫筠美眸流盼,笑意盎然。她是個對所有人都能笑臉相迎的,哪怕是個乞丐,只要遇到了都會從精緻的荷包里拿出銀錁子賞人。不會有人從她臉上看到一絲嫌惡和不滿,只是回家以後那張臉會變成另外一個人。誰也沒見過的另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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