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染舊桃花，只想再見你淚如雨下
原標題：碧水染舊桃花，只想再見你淚如雨下
鍥子
凌越王朝，文平二十六年。
史上首位女將軍納蘭月薨逝，隨後，文平帝駕崩。
（一）
御書房，檀香繚繞。
「皇上，探子來報，納蘭將軍準備不久班師回朝。」太監畢恭畢敬說道。聽到消息，他眸中快速閃過一絲光亮，隨即消失。放下手中的狼毫，從袖口裡掏出一枚墨紅色玉簪，細細撫摸著，道:「多久了，她終究回來了。」
七年前，即使後宮粉黛無數，卻不是他想要的。唯一減少孤寂的只有這個墨紅簪子。孩提時代，他便拿著這枚簪子追在她後面跑，吵嚷著說:「小月兒，這是定情信物，以後你嫁給我可好。」說完，羞澀如往常般紅了臉。她揮舞著鞭子笑道:「好啊，那你也只能娶我一個人。」然後惡趣的在他臉上捏過來，捏過去「小淵子，以後你就跟我混啦，待我當上大將軍，你就做我小弟。」須臾，兩個人爽朗的笑聲斥著整個將軍府。
她不似閨中女子般賢靜典雅，甚至還總流露出街頭地痞的痞氣，但他不在意，她知道，她是善良的，不同的。
思緒迴轉，他走出殿外，眼中些許慌張地凝望天空。
月兒，這天下，你還要為我守多久。
（二）
每個夜深人靜的夜晚，他總會想起和她在一起的少年時光。第一次相遇，他是那般不堪，在一群乞丐中，瘦弱的可憐，唯一令人注意的便是那雙墨如夜穹的眸子。他以為他的一生也就如此罷。直到遇見了她。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身為乞丐的他只一眼就可以看見身著華麗紅衣的她，彼時的她，臉上洋溢著稚嫩的笑容。他覺得，那也許是世上最自由乾淨的笑容了吧，一時間，他不禁有些嫉妒。她一雙眼睛裡透露出霸道與天真，小手微微的勾著旁邊的高大男子。那個男子他認識，凌越王朝的大將軍，傳言戰無不克，攻無不勝，深受百姓愛戴。雖是一武夫，卻頭腦睿智，手下產業眾多，富可敵國。他躊躇著想上前要點銀兩，卻在看到她時怎麼也邁不開腳步。許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她竟向他這邊望過來，拉著男人走到他身前對他笑的更燦爛了，「爹地，你看他的眼睛好漂亮，讓他跟我回府好不好。」男人自然沒有拒絕，就這樣，他以伴讀的名義入住將軍府，整日陪她讀書，騎馬，射箭。她不喜讀書，就愛舞刀弄槍，於是，他每晚半夜偷偷出來練武，白天時再耐心教她。看她練劍，看她讀書，他總想，如果日子就這麼一輩子也是不錯，猛然間，他明白了自己的心，他是喜歡她的。
好景不長，無意間，他被大將軍發現了後背連自己都沒發現的刺字「君」從此，他與她的歷史被改寫。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文德四十二年，蘭妃遺孤找回，特封為太子，欽此。那日，他被宮裡來的人帶走，她見他黃袍加身，恍惚了好一陣，驀然轉身，一路跑回閨房。他註定無法與他一生一世一雙人了。他望著她遠去，伸出手想抓住什麼，卻只緊握了空氣，他知道，她那般剛烈，眼裡容不得沙子的性子，怕是會怨他一輩子了。
此後數年，他在皇家的培養中逐漸有了皇帝的風範，褪去了少年的青澀，可那顆心，卻一如往常，對她執著。
（三）
文德四十九年，文德帝君瀾駕崩。
次年，長子君淵繼承大統，史稱文平元年。
他孤坐龍椅，望著下面一片卑躬屈膝的大臣，望著底下那個身著紅色戰袍的女子，幾年不見，想從她眼裡看出點什麼，卻又好像什麼都看不見。他緊緊的抓牢兩邊的扶手，呼吸也有點遲疑。昨夜，他收到了她傳來的消息，別後數年，她從未聯繫過他，欣喜之情讓他整個人都有些顫抖，可打開白紙的瞬間，熟悉的字跡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紙上:望隨父出征，鎮守我凌越江土。瞬間，他臉色蒼白如紙，他終究是無法擁有她了。他多想告訴她，這江山，我只願與你共坐。可他知道，那個好動剛烈的女子，要的從來都不是皇宮高牆的束縛。而他，不知她是否對他還存情意，可他仍然想滿足她要的一切。
太監尖聲尖氣的聲音在大殿中想起: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特賜納蘭月正三品將軍，三日後隨父從征，御我凌越。語畢，殿內一片嘩然。即使多位大臣反對，可他仍然置之不理。只為，給她想要的。一時間，朝野上下議論紛紛，大臣們在私下議論他不是一個好皇帝，隨意下令讓一個女子出征，可他不懼，與她相處多年，她的心性智慧早已深入他的心脾，即使備受非議，也要博她一笑。此後多年裡，她也沒能辜負他的期望，一張張戰報傳來，硬是讓那群說她是非的大臣閉了嘴。
（四）
穩坐馬鞍之上，她終究回到了闊別多年的紫禁城，周圍喜氣衝天，全是來迎接她的老百姓。她淺淺的笑著，可只有她知道內心有多麼痛。從他離去的那天，她就知道他在她身邊安排了人探查她的一切，她沒有處理這些人，她總相信他不會害他。如此這樣也好，相念，相戀，不相見。金戈鐵馬中，她不幸被刀割傷了臉，繞是有著男兒心的她也終究敵不過女為悅己者容，那夜，她沒有像往常一樣與士兵兒男們打成一片，而是獨自一人回到自己的軍營對著鏡子望了一整夜。第二天，仍然如往常般征戰，因為她說過，她要替他守這錦秀山河。臉上的刀疤破壞了原有秀氣的美，卻無形之中卻平添了幾分野性狂放的美感，她知道，是他鑄就了他。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他就隱藏在人群眾凝視她。
五）
納蘭月褪去了一身軍衣，站在了御書房門外。心中千迴百轉，獃獃的望著門，直到一個小太監道:「將軍，皇上請您進去」她這才回過神來，緩步走入內房。只是，在見到那個有幾分消瘦的他時，駐足。他端坐書桌前，眉頭好像有這永遠化不開的愁，這會是為她嗎。見她到來，他僵硬抬頭，千言萬語在望進那雙久違的雙眸時竟無語凝噎。就這樣彼此望著對方，良久。「回來了」他終是不忍，打破沉寂。
「嗯」
他起身，走到她身前，抬手欲撫摸她的臉「小月兒，你可知……」
她扶袖打開了他的手，眼神平淡:「皇上後宮佳麗三千」她真正要的，他永遠也給不了。
他眼神一陣黯然，轉而盯著看著她，七個春秋過來了，邊塞環境窘迫，在經歷了金戈鐵 馬風霜雨雪後她的皮膚微黑，眉目間儘是凌厲，也多了幾分成熟穩重。
「可還要走？」
她定了定神道:「皇上，北境最近很不太平，年關將進，正是偷襲他們的最好時機。
」
「答應朕，這是最後一次，如何？」他的聲音帶著祈求。
「好」
她匆匆離去，在出門的一刻，淚悄無聲息的滑落。
（六）
回京第三日她又重整旗鼓回了邊塞。沙場上，她策馬殺敵，一時巾幗不讓鬚眉，縱是敵人也不免露出懼意。可這終究敵不過上天的安排，萬馬嘶鳴中，她倒下了。鮮血將她紅色的戰炮染成了深紅色。她緩緩閉上了眼，腦海里全是那個用心對他的男子，陪她練劍，陪她讀書，叫著她小月兒。
消息傳到京都，已是五日後。當知道她死迅的噩耗，他彷彿一被吸盡了所有力氣，倒在精緻的石板上，硬硬深深咳出一口鮮血。嚇壞了周圍的太監宮女，「皇上節哀，皇上節哀啊……」
他緊緊握著戰報，顫抖著「帶朕去見她!帶朕去見她……朕要帶她回家。」一時見，太監宮女們手足無措。
不久，納蘭月的遺體被送回，他不顧群臣反對，毅然將她葬於皇陵皇后墓。
一月後，燈火微顫的寢殿內，一個虛弱的人永遠的閉上了眼，匆匆離去，竟是半點也不願停留，終究追隨了那個他愛了一生的女人而去。死後，仍緊緊握著那枚紅玉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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