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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或者不沉默,傷害都留下了

2018年1月1日,一名女生決定打破沉默。

當天,身在美國從事科研工作的羅茜茜,通過微信公號實名舉報北京航空航天大學教授、長江學者陳小武,稱其曾試圖對其進行猥褻。

或許是受其影響,1月12日,名叫煢煢(化名)的女生髮帖,稱自己曾遭到對外經貿大學統計學院教授薛原性侵犯。

隨後,多所高校在校生髮布倡議信,要求學校設立防性騷擾機制。1月19日,在武漢大學徐開彬教授的首倡下,《全國高校教師反性騷擾宣言》對外發布。

羅茜茜稱自己的行為受到了#metoo 的影響,曾遭好萊塢製片人性侵的阿什莉·賈德在互聯網上發起了這一行動,意在號召曾經遭受過性騷擾的女性,站出來訴說自己的經歷。

但實名舉報前,羅茜茜還是做了很長時間的心理建設,「身在海外,是讓我有足夠勇氣站出來的一個很重要的因素」。

搜狐號鑒聞找到三位曾經遭受到性騷擾或者侵犯的中國人,他們中有第一次向外界講述自己遭遇性騷擾經歷的女大學生秦晚晚、主動說出自己被駕校男教練侵犯的男青年李誠、從7歲開始被自己的姨夫侵犯三年的女童保護公益組織志願者素媛。

他們都選擇不再沉默,直面自己。

在他們看來,受害者必須要清楚,「問題並不在我們,我是受害者,為什麼要受折磨,應該追究壞人的法律責任」。

秦晚晚:連續被騷擾三次,我自己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我叫秦晚晚,廣東人,今年22歲,現在在廣州讀大四,這是我第一次把自己的經歷說出來,之前一直把它放在心裡。

我曾經遭受過三次性騷擾,分別在小學五年級、大一和大三。

小學五年級,學校組織我們去香港參加夏令營,參觀一個博物館。看到電梯來了,我們一幫小朋友就往裡擠,電梯里人挺多的,大人小孩都有。

快出電梯的時候,我感到自己被人摸了一下屁股,不知道是大人還是同學。當時已經有性別意識了,覺得很奇怪,但我就是個小孩子啊,到底是誰在後面抓了我的屁股。我也沒和別人說,這個事情就過去了。

第二次發生在大一,七八個人一起去吃早茶,我去排隊取食物,當時大廳里人很多,也比較吵,在一個檔口排了四五條隊,大家肩膀挨著肩膀。排隊的時候,覺得後面有人摸我屁股,和小時候抓了一次的感覺不一樣,這次是蹭,甚至是整個人靠過來,貼在我的屁股上面。

我「嘖」了兩三聲,回頭瞪他,這次我勇敢多了,但還是不敢大聲叫出來。我回頭瞪他的時候,看到了他的臉,但我已經記不清楚他長什麼樣子,只記得是個穿著黑色衣服的男生。我試圖靠身體的轉動抖掉他,他一點反應都沒有,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還是站在那,甚至又繼續蹭我。

我從那張臉上看到了得意,好像在炫耀,「你看你被我佔了便宜,可你又不能把我怎麼樣」。

第三次說來很諷刺,事情發生在印度,我去做公益志願者。那次我們同行大概十幾個人吧,周末在房東的帶領下去參觀寺廟,房東是一個四十幾歲的中年當地人。我們一行人在一進門的地方遇到一群當地學生,大概二十幾人。

我們很熱情地跟他們打招呼,他們的回應也很積極,之後我就和同伴走散了,一個人在寺廟裡晃悠,路過了一個走廊,走廊很窄,只能一人通行。我又遇到了剛進門時看到的那些當地年輕人,他們揮著手沖我喊「拍照吧!拍照吧!」,我也沒多想,就去跟他們合影。

拍照的時候一大群人裹著我,大家一起合影,身後的一個人抓了我一下屁股,我當時真的很想罵髒話,往四周看了一下,一群二十歲左右的小夥子。

我真的怕,怕我喊出來,或者說反抗後會引發更可怕的事情,我想都不敢想。我大口喘著粗氣,氣到發抖,腦袋裡的想法亂竄,大概十來分鐘不能做任何事情。

我和大多數人一樣,會產生「受害者心理」,第三次被騷擾之後,第一個閃過我腦袋的想法就是,問題是不是在我?我是不是活該?是不是我自己的疏忽?

事情發生在去年冬天,我去的地方在印度北部,緯度比廣東高,天氣挺冷的。我穿得特別嚴實,一條長裙,裡面還有不薄的打底褲,上衣穿得是一件黑色的衛衣,寫著女權的標語。

印度這件事後,我根本不敢和別人說,也沒跟任何人講過,我本身就在做一些平權的事,結果自己卻遇到了這樣的事,真是老司機翻車了。

一天晚上我看了英文版的《陰道獨白》,回寢室的路上就一直哭。我特別不爽這個世界,想反抗,你沒有對我很溫柔,我寫出來就是反抗吧。我點亮了電腦,題目都起好了,叫「關於性騷擾」,但還是沒寫下去,寫自己的事情真的很難。

我其實挺怕在國內的社交網路上說這些,就算是說出來,我也會選擇匿名,因為我不想接受突如其來的關心,或者被人追問。我更不敢把這些東西發在朋友圈,我不知道自己會收到什麼樣的反饋,尤其有一些「直男癌」的人。

我也關注了羅茜茜的事,教育部也出台了文件,說要建立所謂的防騷擾制度,但我覺得問題還是沒辦法解決。並不是說,出台了一個文件,處理了兩個人,就不會再有人受到侵犯了。

如果是一個有教養的人,就不會這樣對待一個女性,問題還是出在教育上。

雖然事情過去半年了,但李誠說,生活還是回不去了。

李誠:沉默或者不沉默,傷害都留下了

我叫李誠,男,大連人,今年剛大學畢業,現在已經在北京工作了。去年夏天學車的時候,遭到了教練的侵犯,警方的行政處罰決定書說,「經調查核實,該教練在陪同學員練車期間,用口和手對當事人的生殖器進行猥褻,時間大約十多分鐘」。

那個教練被處以十天行政拘留,這已經是當下最嚴重的處罰了,我當時回家洗了澡,毀掉了最直接的證據——唾液,這也給後來的量刑和處罰造成了困難。

事情過去後,很多人問我,遇到了類似的情況該怎麼辦。我都會告訴他們,要保留證據,然後去報警。

其實我當時真的就差一點就放棄,但是在洗澡的過程中,我第一次認真地看了傷口,我沒辦法接受,第二天早上和母親一起去報警了。

在回家的路上,我就發出了微博:「性侵,以為很遠,其實很近很恐怖」。我當時沒想那麼多,後來又刪了,其實也害怕過,覺得為什麼是自己。

我決定站出來,是覺得自己的經歷可以為大家提供借鑒,遇到這種事該怎麼辦。

另外很重要的一點,像我一樣的受害者必須要清楚,問題並不在我們。我是受害者,為什麼要受折磨,應該追究壞人的法律責任。

當然我覺得,站出來或者是保持沉默都是自己的選擇,沒所謂對或錯。

選擇站出來後,我也承受了很多壓力,新浪給我加了認證,我改了很久才改掉,很多人質疑我是不是買了熱搜,事情是不是假的,也有人對我口出惡言,說我是同性戀。

直到現在,還有男的在微博上給我發定位,讓我去,或者給我發裸照,或者在我微博下留一些很下流的話,我也覺得很無奈。

這些話之前對我影響挺大的,尤其是在我最無助、最痛苦的時候,我甚至想過自殺。

我現在還是很難走出那件事的陰影,有男同事出於禮節拍我一下肩膀,我都會下意識地躲開,而且表面上不能有任何的不適。

我也不能跟別人說自己的經歷,我必須融入到生活中去,這是職場,沒有人會因為我經歷了什麼而改變。

我想回到原來的生活,可是我回不去了。一顆石子打在水面上會有波紋,隨著時間的推移,波紋可能越來越少,但不可能完全消失,還會有漣漪。

最近羅茜茜的事情我也關注了,但我怎麼都高興不起來,因為她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想訴諸輿論。

我希望更多的事情能以正常的途徑來解決,而不是每次都必須訴諸輿論。

素媛:第一次講出經歷是在女童保護課上

我叫素媛,黑龍江人,1974年生。

2014年時,我沒事在家上網,無意中知道了女童保護公益組織,我當時整個人都被點亮,我覺得這就是我想做的事情啊。幾個月後,我辭掉了黨刊編輯的工作,成了女童保護公益組織的一位講師。

2015年時,我去某地給大學輔導員開課,晚上9點半了還在上課,底下的人都快睡著了。我也挺理解,因為確實是累。我看著下面這快一百人,一個個都特別漠然,我講啥他們都不聽,我也挺難過的。

「其實我小時候就遭到過性侵,我應該是故事的主角,這也是我為什麼來做講師的原因」,我把我的經歷講出來了,講著講著就哭了,講到一半我才發現居然把埋在心裡30多年的秘密講出來了。

我小時候被自己的姨父侵犯了三年,8歲到11歲,我的父親總是不在家,母親也一直顧著弟弟。我不敢跟母親說自己受到了侮辱,有的時候姨父砰得一腳踹門進來,我也反抗過,但8歲小女孩的反抗總是不值一提。

我現在都聽不得門響,鄰居有時候關門聲音很大,我心裡就一顫。直到現在,一群人走在一起,我總是走在最後一個,不讓別人走在我後面,怕有人突然從後面把我抱住。

現在想起當年的事情,還是很怨恨父母,為什麼當年不能多關心我一點,只顧著弟弟。當年如果多關心我一點,就不會發生這種事,現在我弟弟不在家,照顧父母都是我的事情,有的時候就開父母玩笑說,「看,現在還是我管你們,養兒子有什麼用」。

我從小是個很自卑、不自信的人,我不相信任何人,也沒有朋友,更沒有閨蜜。把這個事情說出來,對我還是很有幫助,我現在有很多朋友。

有時難免也會出現「受害人心理」,我之前發現有一個人對我圖謀不軌,我也在想是不是我穿得太暴露、行為是不是不檢點。朋友說,不是啊,你沒有問題,天天跟個漢子一樣。

遇到性侵這種事,很多人第一時間想的都是,這個女的是不是不檢點,是不是勾引人家了。當事人也是,先想自己的問題,而不是想對方有沒有道德問題。

我覺得還是觀念的問題、教育的問題,這都什麼年代了,我們還談性色變,真的太落後了。

我現在做「女童保護」,有的時候給大學生志願者講課,他們聽得特別認真,我就問他們,為什麼聽得這麼認真。他們告訴我說,從來沒人跟他們講過這個。

有一次在一所學校,對象是五年級的孩子,結果上了一半,校長就和我們說,下半節課只有女生能上,說我們教壞了他們的學生。

我就挺生氣的,怎麼就教壞你們的學生了,很多人以為是大人說了,孩子才對性好奇,哪怕是講防性侵,都成為忌諱。事實上往往因為壓制,讓孩子沒有正常渠道了解和學習,才更可能出事。

不是說上了我們的課,就可以不讓這些事情發生,但至少可以讓孩子和家長提升防範意識,減少發生的概率。如果我小時候上了這個課,知道怎麼保護自己,遇到類似的事情會第一時間告訴家長,也許我的一生都會不一樣。

我覺得我還會繼續做這件事,干到我干不動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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