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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山萬重 南窗聽雨 紅笑綠顰

1

畫轂雕鞍聲斷腸

古人的可愛在於他們與自然相融、沒有隔閡,因此對自然事物懷有敬畏之心。看見喜鵲,認為是老天派好鳥來通知喜事臨門,自然喜上眉梢,恨不得邀喜鵲進門喝酒;聽見烏鴉叫,馬上心驚肉跳,生怕有大禍臨頭。至於鷓鴣,聽它叫起來,好像在說:「行不得也,哥哥。」就借鷓鴣勸人不要輕易別離,因為在古人看來,離別是事關生死的大事。

因為這鳥兒的叫聲會勾起人太多想法、很多不可言說的愁緒,就使人有了如遇知音的感覺,所以「鷓鴣」這一形象漸漸入了詩詞,並與詞牌、曲牌和笙笛類的樂器有了關聯,如許渾《聽歌鷓鴣》詩:「南國多倩多艷詞,鷓鴣清怨繞樑飛。」鄭谷《遷客》詩:「舞夜聞橫笛,可堪吹鷓鴣?」這兒的所說的「鷓鴣」,代指樂調和樂器,就不再是一類鳥了。

詞牌《鷓鴣天》,始見於北宋初期,其來歷眾說紛紜。這種情況,倒也巧合於這個詞牌的意境。流傳最廣的說法是詞牌名取自唐·鄭隅詩句「春遊雞鹿塞,家在鷓鴣天」。但《全唐詩》中並沒有叫鄭隅的人,又恐是鄭嵎、甚至鄭山禺之誤,然而《全唐詩》里也只見鄭嵎的《津陽門詩》一首,並未見「春遊雞鹿塞,家在鷓鴣天」句。唐宋、五代詩人中,也沒有鄭山禺其人。好在詞牌與詞的內容情感基本沒有關係,因此也不必費時深究。

因有"紅杏枝頭春意鬧"句而被世人稱"紅杏尚書"的宋祁,一日宴罷回府,經過開封熱鬧繁華的繁台街,正好碰見浩蕩的皇宮女眷車仗。宋祁連忙讓到一邊,等候車隊過去。就在他駐足停留之際,一輛車子從他眼前經過,車上的帘子被拉開,車中一位絕色女子對他注目,並喊了一聲:「小宋!」還未等宋祁回過神來,車仗已轟然馳去。但宋祁的魂魄卻隨之被牽走,無法將那神態和聲音抹去。宋祁素來風流蘊藉,憐香惜玉,現有絕色女子主動注目示好,豈能不魂飛魄動?回家後,他一連幾天都無法釋懷,禁不住提筆寫詞一首,這就是《鷓鴣天·畫轂雕鞍狹路逢》。

鷓 鴣 天

宋·宋祁

畫轂雕鞍狹路逢,一聲腸斷綉簾中。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金作屋,玉為籠。車如流水馬猶龍。劉郎已恨蓬山遠,更隔蓬山幾萬重。

在狹窄的道路上恰遇華美的宮車從旁經過,一聲令人腸斷的呼喚從綉簾中傳出。只恨自己身上沒有長出彩鳳那樣的一對翅膀,可以隨時飛到心上人的身邊。不過,幸運的是兩人的心,可以像靈異的犀牛角那樣,讓兩個人無時無刻不心意相通。

佳人深居宮闈,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這次的相遇恐怕只能是一次短暫的邂逅。車子在喧鬧的人海中疾馳而過,兩人很快就在茫茫人海中分離,你我今後相會渺茫,遙遙無期,只留下無限的相思之情與悵惘的愁緒。

宋祁本就名聲很大,現在才子又出新作,並奇妙引用李商隱名句,而且又如此情意綿綿、牽腸掛肚,因此立時傳遍都下、唱紅京城,並很快傳入禁中,傳到仁宗皇帝耳朵中。仁宗在欣賞之餘也覺得奇怪:嬪妃們都深居宮中,如何就識得小宋呢?皇帝便追問當時的人說:「是第幾車上誰叫的小宋?」最後有個宮女站了出來,羞澀地說:「又一次我們去侍宴,見宣翰林學士,左右大臣說:這就是小宋。因此認得他。我在車子里,也是偶然看到,就叫了一聲。」皇帝一聽哈哈大笑,隨後召來另一當事人小宋。宋祁惶恐至極,以為大禍臨頭,連忙叩請皇上恕罪。哪知仁宗皇帝不但沒有怪罪宋祁,反而打趣說:「蓬山不遠嘛。」遂將宮女賜給了他。宋祁不僅官運順暢,而且因佳曲而得一段姻緣,令時人艷羨。

2

凌波縹緲西樓雲

《鷓鴣天》,又名《於中好》《半死桐》《思佳客》,大多抒寫離愁別緒、男女情愛;偶顯清新明麗、歡快喜悅;少有壯懷激越、豪情感懷,這基本約定俗成。

姜夔多次舉進士而不第,布衣終身,過著飄泊江湖、寄人籬下的生活,這種坎坷的身世使他對遭逢不幸的人有著深刻的理解和同情。宋孝宗淳熙十年(1189年),姜夔在苕溪(浙江湖州)為一位不幸女子的身世所感動,寫下《鷓鴣天·己酉之秋苕溪記所見》,不僅記苕溪所遇,更寫內心傷情。

鷓鴣天·己酉之秋苕溪記所見

宋·姜夔

京洛風流絕代人,因何風絮落溪津。籠鞋淺出鴉頭襪,知是凌波縹緲身。

紅乍笑,綠長顰,與誰同度可憐春?鴛鴦獨宿何曾慣,化作西樓一縷雲。

來自都城臨安的絕代佳人,品格超逸,美貌無雙,為何像風中飛絮,飄落到苕溪的渡口,令人憐憫同情?籠鞋中微微露出的鴉頭襪,使她步態輕盈、高潔飄逸,相必她是宓妃洛神化身。

她儀態萬方,偶然輕啟朱唇,淺露笑意,如蓮臉生春;她時時雙眉緊鎖,隱含憂傷,似嘗遍人生酸苦。春光無限美好,如此良辰美景,有誰共同度過?往昔雙宿雙飛,如今鴛鴦獨宿,如何艱難度日?還是變幻成西樓之上的飛雲,化為巫山神女,朝朝暮暮,共享幸福歡愉吧。

姜詞對不幸女子的深深憐憫和同情,其實與他一段不同尋常的「合肥情事」有關。

淳熙三年(1176年),時年二十一歲的姜夔第一次到淮揚,因年少貧寒,他就在合肥城南赤闌橋邊尋常百姓家租了一間小屋,以賣字為生。在這兒,他愛上了橋邊被譽為「合肥雙艷」的兩個歌妓——彈琵琶的姐姐和彈古箏的妹妹。姐妹倆陪姜夔游巢湖、登姥山,泛舟水上,彈唱姜詞,郎情妾意,令姜夔心曠神怡。即便小別,亦常在夢中與這對姐妹相會。後來姜夔應朋友之邀去做幕僚,離開合肥,與姐妹二人分手時曾訂下白首之約,誓言必來迎娶。十三年後再次去合肥時,已人去樓空,一場苦戀,終成絕唱。姜夔終身未娶,孤老終生。

姜白石《鷓鴣天》看似感傷流落女子,實為傷己之作。

3

鴛鴦失伴桐半死

宋人賀鑄一生輾轉各地,擔任低級官職,抑鬱不得志。年近五十時閑居蘇州三年,其間與他相濡以沫、甘苦與共的妻子亡故。

賀鑄妻趙氏,為宋宗室濟國公趙克彰之女,勤勞賢惠,與賀鑄鶼鰈情深。

宋徽宗建中靖國元年(1101年)作者從北方再回蘇州,重遊故地,想起亡妻,物是人非,作《鷓鴣天·重過閶門萬事非》以寄哀思。

鷓 鴣 天

宋·賀鑄

重過閶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梧桐半死清霜後,頭白鴛鴦失伴飛。

原上草,露初晞。舊棲新壠兩依依。空床卧聽南窗雨,誰復挑燈夜補衣?

重回蘇州經過閶門,想起相濡以沫的你已長眠地下,不禁悲從中來:曾與我同來的你為何不能與我一同歸去呢?如今的我是秋天霜後生意索然、半死的梧桐,失伴獨存、青絲成雪的鴛鴦,孑身孤苦,寂寞凄涼。

你剛剛離去,如草間露珠初干,生命竟如此短暫!我們先前的居所依舊,卻添累累新墳,我流連於舊室,徘徊在新塋,久久不忍離去。長夜難眠,實在不忍再聽窗外的凄風苦雨,那會帶來多少愁緒!你挑燈補衣的情景至今歷歷在目,今生卻再難與你相見。

賀鑄文筆始終關合自己與亡妻,寫己寫妻,相互交錯,將生人與死者緊密關聯,其情之深已侵入詞文構思之中,沉痛表現出對亡妻患難與共、相濡以沫之情的深切懷念,為唐宋之後悼亡詩中不可多得的名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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