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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陰絕活——最後的鐵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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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極貫徹「堅定文化自信,推動社會主義文化繁榮興盛」,「深入挖掘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加強文化遺產保護傳承。」現推出消失的老行當——江陰絕活第二篇:鄔總的《最後的鐵匠》。敬請閱讀,並歡迎留言、來稿。謝謝!

——編者按

當年掄錘呼呼生風的鐵匠阿順,今年已經是近70歲的老人了。

我去阿順鐵匠鋪子的時候,他牆上的時鐘正好指在早晨7:30,時針和分針懶懶地抖啊抖,而秒針一意孤行地唰唰前行。

阿順不在鋪子里。他半啞巴的弟弟噢噢對我「講」:「阿順還沒來了,你坐一會兒,長遠沒看見啦,你也老啦。」

我說,是啊,你也老啦,我們都老啦。

和半啞巴寒暄了半天,還是沒有看見阿順的影子,我有點不耐煩,這世道覓一個鐵匠怎麼就比見一個市長難?啞巴看出我的煩躁,指著呲牙咧嘴的排門說:「噢噢,嗯嗯?」我說,「這是阿順的電話嗎?」啞巴使勁點頭。

這是一行流暢清秀的粉筆字,這是阿順的字,「上午8:30上班,下午4:30下班。小靈通:83684628」。呵呵,倒是一個自己做老闆自己做工人的作息時刻表。我立刻撥通這個電話,是阿順漂亮的老婆接的,一聽是我,開心得很,告訴我今天是上海的女兒女婿來吃飯,上午不到鋪子了,吃完飯馬上來,為你而來。呵呵!好的。

等我吃完飯再次到鋪子的時候,阿順不僅來,而且已經將爐火燒得通紅了。阿順今天是頭髮吹得滴順,臉兒颳得光光,除了背有點駝,矮矮的阿順彷彿帥哥似的。他的「帥」不禁讓我再次想起他媳婦的漂亮。他媳婦的漂亮不是一般的漂亮,如果放在電影里可以說是光彩照人,如果放在宮廷里可以說是沉魚落雁,只有放在鄉村裡,阿順老婆頂多能享受一個詞「漂亮」,即使一個「漂亮」還有一個後綴:「阿順你當心點看看好」。但是,漂亮的媳婦卻跟定了阿順一輩子,一點沒有「桃色」或「花邊」。是阿順寶貝著老婆,還是阿順鐵匠鋪子生意太紅火,無人敢與之匹敵,不得而知。反正人家和睦恩愛就不用你牙根痒痒。

其實,阿順的鐵匠鋪子,我不要太熟悉。阿順的這個村子,在年代不詳里就有一個道觀,叫蓮墩庵,這個蓮墩庵後來就做了蓮墩小學,阿順的瀟洒的粉筆字就出自這個小學,我的所有的胡思亂想也是出自這個蓮墩。並且,我們上學的時候,側廂里還住著一老一少兩個師姑。並且我們的老師都是我媽。我在蓮墩打坐的時候,阿順已經開始打鐵。我在打坐之餘就是這個村子裡的「游擊隊員」。

打鐵是苦活,打鐵的男人一定是苦出身。「吃咯噹中三樣毒,茄子南瓜豬頭肉 ,做咯噹中三樣苦,搖船打鐵磨豆腐」。坊間的俗語是歷史文化的積累,非常地說明了問題。阿順很早就沒爹,娘一個人拖著他和啞巴兄弟,阿順能不打鐵嗎。阿順的這一鎚子,不僅救活了一個家,還帶出了一個兄弟。半啞巴,說不出話,卻有耳朵,哪裡幹活不被人欺負?只有哥護著他,算了,多把榔頭有個照應。這樣兄弟二人兩把榔頭掄起來,叮噹之聲就響徹了方圓好幾里。

受苦的兄弟倆為人好,鄉里鄉親要做個什麼,絕不偷工減料,決不漫天要價。張家阿婆說要把鐵耙。阿順說,算你做對了,這幾天的料子特別好。說著立馬動起手來。啞巴不用叫,就知道拉開風箱,呼哧,呼哧,爐里的焰子就呼啦啦地竄起來。阿順燒料,煅打,鐵耙「腦袋」出來了,再拉出中間倆齒,再在「腦袋」上鑿孔,從孔中將另一根鐵條穿過,形成一、四耙齒,再煅打,淬火,退火。阿順敲小榔頭,啞巴敲十八鎊大榔頭,叮噹,叮噹。外行人聽起來一輕一重的聲音,其實,卻有許多的講究,一記敲下去,重了不行,輕了不行,該重則重,該輕則輕,用力均勻,著力得當。小榔頭指揮大榔頭,小榔頭敲到哪大榔頭跟到哪。乾淨利索結實的鐵耙打好了。

歇口氣,再修李家嬸子的火鉗。叮噹,叮噹,兩聲乾淨利落的錘聲,鑿斷鉗頭的兩個燒爛的火鉗頭。將短腿的火鉗插入火中燒紅,將要接上的新鐵條插在另一方一起燒紅。熱透了,鐵鉗鉗住,將兩個滾燙鮮紅的鐵頭粘住,趁熱打鐵,「當」一錘,將你敲進他中,老枝嫁接了新芽。只有一錘,重了接過頭,輕了粘不住。所有需要不需要應該不應該全部概括在掄錘人一瞬的感覺中。這便是經驗,便是本領。接下來是「玩兒」似的小打小鬧,叮噹叮噹,扁的變成方的,方的變成圓的。「鋼鐵漢子」,只要溫度就可以將其變成「繞指柔」,這一剎那,我對「溫柔」一詞有了新的理解。

阿順最紅火的日子,是上世紀70年代,改革開放大發展的腳步,踩著了鐵匠鋪子的榔頭點子。阿順兄弟倆是加班加點干,還是一個來不及。聯產承包了,要鋤頭鐵耙;住宅基建了,要鑿子鏟子;工廠開工了,要鐵棍、夾頭。阿順最多的時候帶過六個徒弟。這六個徒弟個個都是人高馬大身強力壯,不象阿順小個子小馬兒樣的。那時間鋪子里何止是爐火通紅,人氣也是鼎盛的,不僅自己鋪子里人氣鼎盛,村子上的人也把阿順的鋪子當聊天室。錘聲在開心中叮噹,火星在快活中飛濺。阿順師徒忙乎一整天卻不覺得累。

通紅的爐火是什麼時候慢慢冷卻下來的,阿順也說不出。阿順只知道,徒弟們一個個借故悄悄離開了他。離開他不是去另開爐灶,而是丟掉鐵鎚洗手不幹。黑乎乎的鋪子,最後回到了原始:矮矮小小的阿順和半啞巴的兄弟。鄉親們的日用品仍是不斷的前來加工,但是阿順已經很力不從心了,要是沒有半啞巴還能輪得動大鎚,要是沒有電鼓風替換了手拉風箱,還有替換那六個徒弟的鍛打機,阿順也要關門歇業了。但是即便這樣,再過五六年,當半啞巴掄不動大鎚的時候,這個鋪子還一定是關門打烊的。那麼,這時,我們這方圓幾里竟沒有一個誠信可靠的,甘於吃苦的,傳承血脈的,鐵匠。

這是孤獨的鐵匠,最後的鐵匠!

我突然又一次瞥見阿順牆上那個掛鐘,太陽已經偏西了,它卻依舊是7:30。我這才意識到那是一個老壞了的鐘。一個已經老壞的鐘為什麼秒針依舊快速走動,為什麼阿順依舊當成寶貝掛著?這裡是不是隱含這這個時代的什麼讖語,還是阿順隱約要告訴我們的心結。

抑或,全是我的自作多情!

是我的自作多情,那麼能不能修一修呢?讓秒針和時針分針一起走出一個真實和諧的時間概念。或許那時,阿順那六個徒弟就是種子。

以上照片來自網路,在此感謝。另如有冒犯,請聯繫刪除,謝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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