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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駐世神仙」歸道山——聖門槐軒周元邠先生告文

聖門槐軒周元邠先生告文

——「駐世神仙」歸道山

清陽帝君門下多真人

(按清陽帝君即槐軒學派祖師劉止唐先生,學者尊稱「川西夫子」,道門中亦尊稱「元皇金闕無上大羅明道開天清陽上帝」)

大寒將至,慟聞述玄子於昨日午後七時離此肉身,返歸道山。嗚呼。不意今生只此一面,來日再謁,竟已無緣。然述玄子早已知命順時,悟得人生大空,天道大真,其神遊槐軒,一往超詣,歿身不替,去凡軀而環遊,道炁長存,法身永在,此可以哀而不傷,轉悲為欣者也。

述玄子者,其諱元邠,姓周氏,槐軒學人咸稱其周老(亦有周大爺、周爺爺之稱)。周老誕於民國四年七月十五中元之日(西元1915年8月25日),出身綿竹書香之家,父曰繼德,祖曰炳臣字淮君。淮君先生乃是前清秀才,通四部之學,師從江津名醫鄧晉齋先生。故醫學亦為周老之家學,其自幼便從祖父學醫,又隨祖母靜坐。周老之祖母乃槐軒門人,師從李甸侯先生,亦清末民初之女中豪傑也。從祖父母練得童子功,稍長即受業於針灸大師姚天明先生,其學重在內功修持,周老遂又習練氣、練指之功有年,盡得姚氏醫學真傳。民國二十一年,入綿竹縣中國文學院,歷三載而熟習經史子集。正當英俊年少,風華其茂,而感於時艱,有志於大道,正式入門槐軒,修習聖學,跪拜於李增福先生門下。李增福先生師從叔父李甸侯,李甸侯先生從李松山夫子盡傳止唐公之道,故外儒內道之槐軒聖學,周老四傳焉。

民國四十八年,歷國中政局大變,周老遁身於西南公社衛生所,以中醫服務於新時代,不求聞達,惟默默潛修槐軒之學,同事中竟有譏其為「瞌睡蟲」者。雖如此,亦難免於文革一劫,遂遭逐放,偕子歸農村。旋迴,而至退休。其後四十餘載,坐診於家中,無事便靜坐,天理良心之訓,靜存動察之功,未嘗須臾離,所謂三分功夫靜坐、讀書、應事,畢生經歷省察、克治、擴充,甸侯先生之教恪守無違也。九十二歲雙目失明,九十六歲覺徹天道,復返先天境界。故知周老自能了斷生死而得乎性命之全者,其一生以醫濟世,潛修不替,遂至盡得止唐夫子內道真傳及岐黃絕學,而妙手回春,驚於世人。其德既馨,四海之內慕名來者無數,有南懷瑾者聞之,便稱「活著的神仙」。

活神仙以治病救人為善功,吾聞諸其九十歲前診費只收三元,或有病者家貧而不取者,而絕無多收一分之例,逾九十而增至五元,至百歲而收十元,此則已是西元二〇一五年之事。

吾於癸巳之秋入門槐軒,忝列伯谷先生門下,越二年,得與周老門下邢幼紅世姐,及余新偉世兄、孔維世兄諸君往謁周老。時周老已一百〇一歲,耳聰目明,康健自在,當天上午還在坐診行醫,聞吾等前去,甚覺欣慰,口中念念有詞,「十個,十一個,十個,十一個……」,原是我們此行共十一人,行前也未告訴他我們一行人數,彼時有一人尚在樓下,沒有進門,而周老大抵已預知有十一人,遂數算起來,直至最後一人進門。周老有句曰:「一靈秉正,在天在地逍遙;萬法歸心,不滅不生常住。」其知心逍遙玩於塵世也如此。又如二〇〇八年巴蜀地震,皆在周老掌握之中而得以避蜀遠行,惟天機不可與語,大難各有前緣。而吾等拜訪周老,聽其開示之後,復聞他口中念念有詞地喚起孫子厚楷之名。周厚楷多日前正往尼珀爾旅行,朝聖釋迦文佛故鄉,周老那天念念有詞算著時日叫人催厚楷回家,見家人便問厚楷至何處了。吾人以為這只是老人盼兒孫之心切,翌日厚楷回國,而四天後(2015年4月25日,我們拜訪周老是4月20日),尼珀爾即生8.1級大地震,又是一場劫難。曩昔讀王陽明先生年譜,亦聞其已臻未卜先知之境,而見了周老,始知確能如此。真人駐世,不僅妙手濟世,遇天災亦能料知如神,此其盡人合天,已與天地打成了一片。故聖人云:「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大人之境界,果亦真實不虛。當然,通神並非吾人求學之目的,正如周老開示,吾人要修大道,通天徹地,盡己心知天意,要知道「知非改過為希賢希聖之門,人生如夢修善修福方長」,而後可知「至神至奇即在至平至常之內」,止唐公之訓如此,所謂極高明而道中庸者也。

與周老,雖一面,然其人格氣象,則日夜所思,終身之楷模也。今其歿矣,吾將何仰。所怪者只在吾人誠意不足,立志不堅,苟務眼前利益之圖,而不覺此身陷溺之苦,不知師門付託之重。即心有餘而力不足,亦實在是雜念紛紛,說得多,行得少。此病不除,神仙駐世,又何益於吾身耶。想起周老所說:「生死循環如轉輪,不能跳破難成真;無邊苦海誰來渡,快上慈舟莫讓人!」明示如此,而吾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始終也沒能跳破,在遠離苦海的渡輪前推推讓讓,自慚形愧也。想起一位蘇非老人也曾當面說與,「見道容易修道難,修道容易證道難,證道容易守道難」,難在「須臾不離」也。

陽明子臨終時說:「此心光明,亦復何言」,弘一自答:「問余何適,廓而忘言,華枝春滿,天心月圓」。雖然,或曰離世,或曰涅槃,或曰羽化,在修行者而言,夭壽不二,生死若一,周老此去譬若遠行,神遊八極,他日終又相逢。借了張用九兄偶句「念如白雪紛紛下,心似雪白片片同」,綿竹的上空大雪飛過,周老固已踏雪而去。我離你遙而不遠,終欲不負也。

丁酉大寒前三日,時耶歷2018年1月17日,浙江後學朱之珩客居京師聞蜀中周元邠先生之訃而焚香拜撰於清陽上帝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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