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部前副部長:執政一年,特朗普的貪婪讓世界亂了節奏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何亞非】
進入2018年以來,許多西方專家學者都在討論「全球無序」問題,因目前西方社會的種種混亂而對西方作為「自由民主體系」領導者的未來憂心忡忡,提出需要進行全球的「新平衡」或者說「再平衡」。
究竟是什麼使得西方的精英們如此忐忑不安、如坐針氈?全球地緣政治和地緣經濟的再平衡應該如何推進?這確實需要我們從全球化新發展和世界地緣政治、地緣經濟發生重大變化的新形勢出發,做些深入思考。
2017年世界目睹地緣政治和地緣經濟競爭明顯加劇,全球化與「逆全球化」博弈有增無減,西方國家特別是美國和不少歐洲國家的政治極端化傾向更加嚴重,不僅使美國和西方國家內部出現社會分裂和政治制度性危機,而且波及國際關係和全球治理體系,造成世界範圍的不確定性增大、「全球無序」加重、地區熱點問題升溫、大國關係緊張、全球經濟增長所需的宏觀協調和合作受阻。西方精英們對西方未來的深深擔憂就源於此。看來,2018年確實是需要反思和進行全球地緣政治和地緣經濟「再平衡」的一年。
所謂再平衡,自然源於全球地緣政治和地緣經濟的「失衡」。這種失衡在國家和地區、全球層面都存在,而且相互糾纏、相互影響。
用馬丁·沃爾夫的話講,核心問題是「美國創立的二戰後世界自由秩序正在瓦解,取代它的是去全球化和衝突」。值得注意的是,當前這種秩序的瓦解所帶來的影響是多方面的,無論是地緣政治還是地緣經濟,都出現多種力量的博弈和衝突,在歷史階段的轉換期,國際關係和全球治理都會充滿矛盾。
特朗普在美國執政已近一年,美國國內「自由體系建制派」與反對「自由體系」力量的鬥爭日趨激烈,表現在支持全球化的「國際主義者」和反全球化的孤立主義、保護主義之間的爭執,也表現在社會底層與統治精英的對立。這些社會矛盾的激化導致資本主義制度性危機,雖說危機是周期性的,但是這次危機醞釀已久,源自更加廣泛尖銳的資本與勞動的矛盾、市場效率與社會公平的失衡,其解決難度更大,對社會結構和政治制度安排的衝擊也更嚴重。
國內政治的變化必然反映到對外政策和戰略。特朗普政府堅持「美國第一」,開始修改自己制定的國際規則,從退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氣候變化《巴黎協定》、TPP自貿協定,到重新談判美加墨自貿區協定、美韓、美歐、美中等雙邊貿易安排,再到出台最新版本《美國國家安全戰略》,把俄羅斯和中國明確列為「戰略競爭對手」,並且加強政治、經濟、軍事上對兩國的擠壓和打壓,導致大國關係的進一步複雜敏感、緊張對立。
如果這就是美國的地緣政治、地緣經濟「再平衡」,那麼再平衡的方向就出現了問題,不僅不會實現再平衡,還可能加劇地緣政治、經濟的「失衡」和全球治理的「失序」。
美國這麼做無非就是想鞏固和確保美國在世界的霸權地位、在全球化中的主導地位,但這隻能說明美國對世界力量格局變化和國際秩序轉換的焦慮加深、反應激烈,忐忑不安,沒有自信。中國和廣大發展中國家力量上升對世界和平與經濟繁榮是福音,是推動世界格局重新恢復平衡的重要因素,因為自1648年以來形成的以西方為中心的世界格局並非歷史的「終結」,而只是歷史發展的一個階段。全球治理從「西方治理」向「東西方共同治理」發展,國際秩序向更加公平、公正、合理方向發展,也是歷史的必然。
當然,這樣的負面反應並非僅限於美國,在日本、歐洲一些發達國家都有表現,其政治極端化和對外進攻性都有加強趨勢。從根本上看,當資本佔據絕對統治地位的時候,資本主義制度出現危機乃至革命都是難以避免的。冷戰結束時斷言過「歷史終結」的美國學者福山,如今卻深深嘆息美國政治制度的腐朽(Decay),稱如今美國發生的一切不是為什麼會發生的問題,而是應該問,為什麼現在才發生?
就地緣經濟而言,英國前首相布朗稱,過去30年來市場原教旨主義的「華盛頓共識」幾大支柱正在崩潰,尤其是不受管制的資本流動造成經濟和金融的巨大不穩定,不斷加劇的社會不平等阻礙了經濟增長。而新的經濟發展模式尚未成形。反全球化和民粹主義的蔓延又為貿易和投資保護主義、排外的反移民思潮提供了土壤。
美國經濟學家斯蒂格利茨對世界經濟的預測依然是「不確定」和「混亂」,說2018年經濟會比2017年有所好轉,但是風險增大,可能出現「危險的復甦」。事實上,在「美國第一」等短期思維和貪婪思想支配下,這種情況很可能成為現實。特朗普減稅法案出台和美聯儲加息將加劇全球資本市場的波動,這對發展中國家特別是依賴外國短期資金的國家來說,再次陷入債務和金融雙重危機的風險極大。
就歐洲而言,英國脫歐談判剛剛啟動,但英國與歐盟雙方都缺乏明確想法,談判前景黯淡。歐洲的風險還在於義大利、希臘、西班牙等高債務國家,由於美國利率上升推動世界利率逐步恢復正常,其債務負擔將加重,金融危機陰影可能再次籠罩歐洲。匈牙利和波蘭等國的極右政黨執政對歐盟則是另一種考驗,其中經濟和政治因素相互糾纏,難解難分。
要實現地緣政治和地緣經濟的「再平衡」,需要我們對地緣政治、地緣經濟「失衡」有個正確的認知。現在看,美國的特朗普和法國的馬克龍已經成為西方社會政治色譜兩端以及「反全球化」與堅持全球化的代表人物,可見西方社會內部對「再平衡」的認識也是不一致的,走損人不利己的孤立主義道路未必能得到西方國家人民的廣泛支持。一個明顯的例子是,對習近平主席提出的「一帶一路」倡議、建設全球夥伴關係和人類命運共同體,包括中國倡議成立的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AIIB),西方國家響應者不在少數。AIIB成員迄今已達84個,且繼續呈增長勢頭。
因此,在世界經濟聯繫日益緊密、相互依存日增的命運共同體中,地緣政治和經濟的「再平衡」是需要的,2018年可主要從以下方面著手:
一是加強政策溝通和發展戰略的對接,合作不對抗、結伴不結盟,建設「合作共贏」的新型國際關係,擴大各領域合作的內涵和外延,反對各種形式的保護主義和孤立主義,實現共同發展、共同繁榮。「一帶一路」等新型國際合作倡議應該積極加以推廣和落實。
二是加強宏觀經濟政策的協調,減少金融風險,整合技術革命的投入和信息共享,加快新舊經濟動能轉換的速度,加大相互開放的力度,以貿易自由化和投資便利化為抓手,以供給側改革和國際產能合作為切入點,實現全球生產鏈的順利轉移,推動世界經濟的可持續發展。
三是以文明融合為引領,防止文明衝突論沉渣泛起,克服意識形態和政治制度等各種偏見,加強人文交流和人民之間的交往,擴大支持全球化繼續發展的民意基礎。
四是克服地緣政治的衝動,堅持以談判和對話解決爭端和爭議,多做建立相互信任而不是破壞信任的事,緩和地區熱點問題和各種緊張關係,為世界和平和經濟發展繼續創造有利的外部環境。
【本文作者何亞非:外交部前副部長,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高級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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