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讀了那麼多年書，就想出個家，不行嗎？
文／別人的佩佩
2018年，我的新年計劃第一條是：替那些活著走出了2017的90後說說話。
90後要面對50後60後70後80後挑剔的目光，還要承受00後不屑的嘲笑。更可憐的是，還要受90後自己人的排擠和偏見。
處女座？左滑。
吃咸豆腐腦？左滑。
吃甜豆腐腦？左滑。
吃豆腐腦？左滑。
……
而比星座黑和地域黑更扎心的是，職業黑。
你當了空姐，同學想：讀了這麼多書，結果去賣大腿了？
你去做保險，朋友忙說：我沒錢。
你接了家業，大家撇嘴一笑：富二代就是好。
我和幾位90後聊了聊他們承受的職業黑。發現，原來什麼職業，有錢的沒錢的，都能被瞧不起。
我們讀了這麼多書，憑什麼就不能去當空姐、賣保險、接家業，乃至出家當和尚？
卓卓大學學的英語專業，學得很認真。大四時，同學們都在努力找外企和銀行的工作，她考上了空姐。
認識她的人並不理解她幹嘛上了這麼多學還要去做服務業。不認識她的人說她就是想去頭等艙傍大款。
我和卓卓聊了聊大家對空姐的偏見，她告訴我，她想飛，並不是為了釣男人。
我10歲的時候，大表姐20歲，是一名空姐。我最愛去大表姐家玩兒，因為她有很多很多從飛機上拿回來的德芙巧克力。
整個家族都對大表姐家特別好，誰對他們家最好，就能拿到頭等艙的睡衣、紅酒，對他們不好的，就只能拿到經濟艙的花生豆。
我爸媽都是普通工人，沒什麼存在感，大姨就不一樣，因為大表姐的職業，她在家人面前特別有面子。大姨告訴我們，大表姐的工資都是用美金髮的。
那會兒，我只是幻想過當空姐，讓爸媽驕傲，讓他們天天吃德芙巧克力。
而在爸媽離婚都又分別再婚後，我才真的決定成為一名空姐。
其實我知道，空姐已經不是什麼太好的職業了，將近十年沒漲過工資。我姐當年一個月能掙兩萬，現在她還掙這麼多。我呢，還不到兩萬。
但我還是想做，想要去別的城市、別的國家看一看。每次飛到一個新地方，再困再累，我都會去轉一轉。
你問我有沒有遇到什麼男人？哈哈哈，我一般都在經濟艙，我和男人們的互動是這樣的：
起飛前：「我幫您一起把行李放上去吧。不，是一起，我自己一個人也扛不動這麼大的行李箱……」
飛行中：推著一兩百斤的餐車飲料車欣賞自己的二頭肌從男人們身邊走過。
降落後：「先生，請坐下，飛機還在滑行。先生，不要打開行李箱，現在很危險。先生……」
DD是我高中同學，曾經的他是個有點兒痞的潮男。幾個月前，在我們的高中同學群里，我發現，頭像里的他，竟然穿著西裝，叉著手對著鏡頭微笑。
我點開他的商務頭像，加了好友，心中卻飄過一絲疑慮：他會不會給我推銷保險？
沒想到他根本沒給我賣保險（也許是覺得我窮？），而是想跟我聊一聊，保險代理人蒙受的偏見。
DD現在是他們公司的北京形象代言人，帶著公司最年輕的90後團隊。他說，他們的正確名稱是：理財規劃師。
我媽媽就是保險代理人。小時候我就聽人說過：一個賣保險，全家不要臉。
我去美國上的大學，讀的是航空，但也會關注保險業。那會兒我才知道，在美國，保險代理人也可以叫做「保險企業家」或者「理財規劃師」。他們不只是銷售，更重要的是顧問。
而在中國，大家其實排斥的不是保險本身，而是那些差勁的保險代理人，他們根本不懂保險。
我進了這一行後，學了很多法律和理財的知識。如果一個客戶想合理規避遺產稅，我能立刻說出遺產稅的相關法律。如果他想留一筆錢給私生子，並保證傳承他的價值觀，那麼，我要為他的私生子規劃信託基金。
我爸爸是醫生，他見過太多人因為沒錢治病不得不放棄治療。那些人不是生命結束了，而是經濟生命結束了。如果他們買了保險，結果也許就不一樣了。所以我爸支持我做保險。保險是能救人的。
我媽也給我講過一個故事。有一家的男主人突然病逝，保險代理人帶著錢到他們家的時候，奶奶帶著孫子一下就跪下了。沒有這筆錢，他們不知道怎麼活下去。
金老闆是這幾個人里年紀最大的，90年天秤男。他本科讀的是人力資源，做了兩年金融行業的獵頭。他去年和談了三年的女朋友崩了。他創業開了一家寵物店。
朋友們都為他惋惜，一個曾經叱吒職場的男子成了貓奴，還弄個這麼低門檻的創業，這人算是廢了。
於是，我去寵物店拜訪了一下金老闆，發現，他可不傻。
他們不會真以為寵物店的生意是小打小鬧吧？靠，我最好的柴犬，一管兒精子賣四萬！這我動動手就行了，我要是繼續做獵頭，我弄一單操多少心？浪費我多少時間伺候我家貓主子？
我很感謝做獵頭的經驗。這兩年我看了那麼多求職者，最大的感觸就是，人真的是要腳踏實地把錢掙了。太多人都好高騖遠了，總想跳那麼高，總想做個大事，但小事還做不好。
為什麼要瞧不起我的寵物店？褚時健種橙子，理工男賣肉夾饃，商業大佬轉行賣黑毛豬……這些新聞沒看過嗎？那錢嘩嘩嘩啊。
還有那個新聞，客人說煎餅大媽少放一個雞蛋，大媽說：我一個月掙三萬，會欠你一個雞蛋？
我至少自己做了點兒事兒，還創了個事業。我不比那些啃老族，或者接了家業的富二代強太多？
小王總就是金老闆說的富二代。他父親辦的工廠，傳統製造行業，800多人。前兩年父親身體不行了，他接了班。
得知小王成為董事長的時候，我一驚。23歲的小王總，社會社會。但他女朋友前幾天告訴我，小王總天天都在公司吃盒飯，那天他說了句：我就想吃碗炸醬麵。她心疼了好久。
我陪小王總吃了一頓盒飯，齁咸，不知是菜的問題，還是眼淚滴進了飯里。
90後沒什麼富二代想接班，尤其是這樣的傳統企業。
父輩從小就跟我們強調，「你老子我，從什麼都沒有做到了今天！」我也很想證明自己，想創立一個自己的事業。我有過好多創業想法。但責任真的壓到你肩膀上，你就是要接班。
我打聽過怎麼把公司賣掉，但因為是傳統產業，直接賣就是賤賣了，我爸一輩子的心血。所以，只能硬著頭皮上。
我每天從早到晚都在公司。要學很多很多東西，也要處理糟心的事情。很多是我想不到的，一個工人突然從樓上摔下來了，怎麼辦？
我最近認識了一個朋友，比我大一些，家裡是浙江一個很大的企業。他在英國讀的藝術，還是專業德撲選手。他25歲那年，父親被謀殺了。他回來接了家業。
大家都號稱自己「佛系」，而我找到了一個真出家的90後。老秦是一京城碼農，突然出家了。朋友都問：是不是生活出現了巨大的變故？在寺院生活得是不是很苦？
答案都是否定的。老秦邀我去他所在的寺廟拜訪他，他請我吃最好吃的素雞素鴨素火腿。
我一直都覺得世俗很無趣，對事業啊成就啊也沒什麼追求。我高中就讀過不少佛經，喜歡香燭的味道。
很早就想過出家，又放不下紅塵，也感覺吃不了太多苦。直到有一晚，我逛「我們一起去出家吧」小組，看到一個帖子問：我最近想出家，麻煩推薦個伙食好的寺院，冬天不要太冷，夏天不要太熱。
簡直就是我啊！我就根據這個帖子，按圖索驥，選了我現在的寺院。
規矩是，要經過父母的同意才能出家，這就很難辦了，因為我沒打算告訴爸媽。不過《善見律》上還有一條：如果請求出家者態度強硬，提出不為之剃度就要燒毀寺院，在這種為難情況下，為他剃度就不犯戒。
我就去了。沒想到寺院直接收了我。
這裡環境不錯，素齋也好吃。香火不算旺，旅遊收入不多，我們會靠做香來維持生計。
寺院也有很多奇怪的事情，比如：最前面的功德箱是旅遊局的，中間的是黑社會的，最後的才是寺院自己的。
我的心有時還是不太靜，對花花世界有留戀吧。
我父母幾次叫我回家，我都說我在出差。我有點不敢面對他們。
我那天和師傅提到還俗，師傅說：好啊，快去考公務員吧。
我還沒想好。其實北京還有個龍泉寺，有全國最強的學霸僧團，裡面的法師有好幾個是清華博士，很多IT圈的精英都去那兒出家。也許那會是一個折中的選項。
和尚未必那麼佛系，保險並不是傳銷，有的空姐根本沒想釣男人（還有的空姐並不喜歡男人）。
我也想做富二代，但同時深知，他們絕不容易。
這個世界比我們想像的複雜。所以，少一點偏見可以讓你顯得聰明一點。
插畫師/@梨說
對了，我讓梨說也給我畫了幅插畫：
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我是哥倫比亞大學新聞學院碩士畢業，我的導師是普利策獎得主。我原來在紐約做記者，去年回國，成為了公號汪。
我的朋友對我有這樣的偏見：你們公號狗又累又沒錢，看到金主爸爸要跪舔，沒日沒夜地蹭熱點，做幾個月漲的粉還不如韓寒隨便一寒暄……
其實，這不是偏見。這是我們。
不過比起做高大上的傳統媒體，新媒體有一個好處啊：有人讀。
並且，我們還想做自媒體里最好的。十三妹說過：就算每天只有一個人從我們的文章中受益，那我們也把世界變好了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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