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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空談,不如吃藥

列位看官請坐好,今天繼續毀三觀。

今天我想跟大家分享一個幾年前讀到的關於王羲之《蘭亭集序》真正含義的解讀。跟我以前很多文章一樣,材料和觀點都來自我崇拜的一些學者,而非我的原創。——事實上,我之所以敢於將「學後班」改為日更,也並不是出於對自己那點可憐的「才華」,而是出於對自以為尚可的閱讀量和閱讀速度的自信。很多文章包括這篇,不過是為了在求知上達到「收支相抵」/兼以備忘的讀書筆記罷了。

《蘭亭集序》首先是書法上的傳奇,我作為書法外行,就不亂誇假裝方家了。在文學成就上,這篇文章也獲得了很高的評價。證據是被收入了高中新課標語文教材必修二,雖然沒能列入高考必考因此考生必背的「十四篇」,但絕對是高中老師都會詳講的篇目。我還清楚記得自己高一那時候,因為本班語文老師請假,這篇課文是請一位外班老師給講的。他先讓我們推舉一個人朗讀,同學們都推舉了我——主要因為我是語文課代表。我讀完以後,他大搖其頭,認為根本沒讀出文章的神采,然後輕咳兩聲開始「范讀」,讀到第一段末尾「信可樂也」的「信」字,竟如京劇念白般重讀兼拉長聲,搞得同學們都伏桌竊笑……我後來兩次講到這篇課文,也必定煞有介事范讀一番,而且必然在讀到這個字的時候重音兼拉長聲……

扯遠了,打住。因為收入了高中教材,那麼大家想必都對這篇課文還有印象,我就不再粘一遍了。可是大家可還記得課後「研討與練習」有一問是:「一死生為虛誕,齊彭殤為妄作」表達了作者怎樣的生死觀?可記得你的語文老師當時是怎麼給你講的嗎?或者,對於這篇文章的主旨,老師是怎麼講的呢?

如果他是大體仿照下面這個非常正能量的意思講的:

東晉時期國勢日衰,士大夫們大多不求進取,他們崇尚老莊,大談玄理,一時玄談之風盛行。莊子曾說:「莫壽於殤子,而彭祖為夭。」東晉時期士大夫階層對老莊哲學的膜拜,反映出崇尚虛無的思想傾向。

王羲之力斥老莊「一死生」、「齊彭殤」的看法為「虛誕」、「妄作」,一反東晉士大夫沉溺老莊唾餘談玄的時風,認為生是生,死是死,不能等量齊觀。王羲之的深刻之處在於,一方面他坦然承認生命的脆弱短暫,另一方面又看到了生和死的本質的不同,人不能庸庸碌碌如行屍走肉般地「生」,應該讓自己的生命空間充實豐盈。王羲之的這種對生的執著與熱愛的積極的人生態度,某種程度上超越了前後期的諸多文化大家。李白的《擬古十二首》之九說:「生者為過客,死者為歸人。」其中雖然不乏人生的豁達,但也並無多少豪邁振奮的成分可言。

王羲之的筆下則涌動著熱愛生命的激流,啟示著後人不斷書寫瑰麗的生命華章。

那麼抱歉,他很可能講錯了。

其實,也不能說是他講錯了,因為以上說法也不是他自己想出來的。據我簡單考證(查了下百度百科),以上說法很可能脫胎於一個著名古文選本《古文觀止》原書所帶的評語(此書新版本極多,也許是嫌很多原帶的評語八股氣太濃——這本書原本是為學寫八股文服務的——就像各種新版《唐詩三百首》那樣把原帶的評語大多刪去了):

「通篇著眼在死生二字。只為當時士大夫務清談,鮮實效。一死生而齊彭瘍,無經濟大略,故觸景興懷,俯仰若有餘病。但逸少曠達人,故雖蒼涼感嘆之中,自有無窮逸趣。」

王羲之真是如此曠達嗎?錢鍾書先生在《管錐編》中可不是這麼認為的:

錢先生大意是說,王羲之他們家世世代代信奉五斗米道,熱衷於服食仙藥以求長生,他之所以批評當時很多人崇拜的莊周那套「齊物」「逍遙」的「空談」,是因為他自己踐行的是「實幹」——也即吃藥。

你若以為此說太過驚人,我們對錢先生的學說也得「辯證看待」。那麼抱歉,我這裡還有來自另外一位大學者的相關論點。而且我推測錢先生也參考過。

陳寅恪在著名論文《天師道與濱海地域之關係》中不但以史料揭明王羲之家族和其老丈人郗鑒家族(也就是「東床」典故的兩位主人公,細思恐極)都崇奉天師道和服食之術,而且指出王羲之父子的書法素養也與其道教信仰密切相關。事實上,他指出,東西晉南北朝時期最著名的書法(世)家,如西晉盧諶/其子盧偃/其孫盧邈,北魏崔玄伯/其子崔浩,還有剛才提到的王氏/郗氏,都既是天師道世家也是書法世家。因為「道家學經必以能書者任之。故學道者必訪尋真跡,以供摹寫。適與學書者之訪尋碑帖無異。是書法之藝術實供道教之利用。」

陳先生還進一步指出我們都誤解了王羲之愛鵝的真正原因和「黃庭換鵝」典故的深意:

怎麼樣,有沒有一種三觀俱碎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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