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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薯飄香-連載九

紅薯飄香-----連載九

阿諾

我們這兒的地瓜有的是紅皮的,有的是黃皮的,剛刨出來的春地瓜吃起來很哏,許是與裡面的澱粉含量多有關,煮熟了以後它的甜度也不很大,不過媽媽們常常為了節省時間或者說是變著花樣地調孩子們的胃口,往往早上在鍋里做粥的同時在鍋沿上貼一圈切得薄薄的地瓜片,待揭下來後地瓜片上那焙烤的黃黃的鍋巴,格外吸引孩子們,嚼著香,吃著甜。

中午,地瓜便被切成了細條,做成了酸溜溜的菜條,就像是如今的酸辣土豆絲,只是口感略有所不同而已,土豆絲脆辣酸,地瓜條面嘟嘟,春地瓜含澱粉多,把新下來的地瓜塞到灶底下烤著吃,新地瓜硬而且沒多少甜味,與烤熟的麥茬地瓜沒法比,即便是在鍋里煮上一些,往往也是好幾天吃不完,最後不得不待發餿後餵給豬,如果把剩餘的熟地瓜,切成片或者切成條,曬到屋頂上,好多天以後,它們又變成了孩子們爭搶的乾地瓜條,黃橙橙的乾地瓜條,香中帶甜,柔韌難嚼,練牙充饑。

春茬地瓜含澱粉多,人們往往把生地瓜弄碎,用網子擠出汁漿,待一兩天沉澱後,析出粉子,這便是地瓜粉,留待以後在漩子里漩成新鮮粉皮,或者做成乾粉皮或粉條,留到冬天和來年春天拌白菜吃,或者做成香椿粉條湯。

春茬地瓜鉉成的地瓜干質優價高,澱粉含量多是其一,此時陰雨較少,很少發霉,往往是莊戶人家越冬的首選。當然,做釀酒材料,更是上等。

這個時候,每逢吃飯的時辰,常常有討飯的老人進家來,農人們會很慷慨地給他們一塊煮熟的大地瓜,或者給他們捧上一大捧乾乾的地瓜干。

我們小時候家家戶戶都要儲存一些春地瓜的。那時候大多數人家住的都是土屋,在門後面堆上一堆春地瓜,然後到河壩上運些河堤沙土來,在地瓜表層撒上薄薄的一層,待上十天半月後,大部分春地瓜的皮已經蔫了,這時候你若用刀子把地瓜消去皮,咬上一口,脆甜汁濃,甭提多可口了,小孩子們往往爭搶著生吃。

地瓜秸子是餵豬的好東西,下地回來順便給豬捎些來,不過大部分常常被留在地里待晒乾後再弄回家裡來,加工成粉糠,扮成糰子再餵豬雞鴨鵝等。

生活年景不好的時候,曾經有一段時期,學生們在學校里就是吃著地瓜秸子窩窩頭,在學校里一頓攤上一個地瓜秸稈粉的小窩窩頭,就算是很幸運的,儘管苦得實在難以下咽,人們還是吃不飽,勉強充饑遷就著,不過比起那些出外要飯,常常餓著肚子的人而言,簡直是幸福無比。

麥茬地瓜是當時種植最多的,因為可以和小麥倒開茬,一年可以收兩季,更是當時的莊戶人家冬天的依賴。麥熟以後麥子收割以前,在麥壟里便插上了從春茬地瓜秧子上剪下的一截一截的秧苗,當然也有在麥子收割以後種的。

麥茬地瓜種的晚收得也晚。一般到了下霜之後,所有的葉子都被霜雪凍死以後才刨收,那時候小麥已經種完,農戶們有了清閑的時間來刨收。

麥茬地瓜的種植和管理與春地瓜相仿。要梳理兩三遍秧子,除去雜草,同時疏鬆土壤。麥茬地瓜生長期間雨水較多,秧子生命力很強,又極易包容,見到空隙就鑽,你從我身上爬過,我在你身旁貼著,今天你比我爬的快,明天我又跑到你前面,互相追逐,競相爭先,實在沒有空隙可鑽,便一個個翹起腦袋,沖著太陽拌著鬼臉。它們你壓著我我壓著你,一遇到潮濕低洼的地方,尤其是下過雨之後,秧子分櫱之處極易生根,三天不梳理,它們立即安營紮寨,獨立門戶。當然這要分掉初根的很多營養,紮下的小根更結不了幾塊小地瓜。如果不及時梳理,主根也結不出過多肥碩的地瓜。

麥茬地瓜刨收的季節,孩子們已經穿上了棉衣。連續下了幾次霜後,地瓜葉子已經乾枯發黑,秧子逐漸乾癟。幾個女人們一起,用鐮刀在前面一邊摟,一邊向後扯,像卷席子一樣割成一堆堆,一卷卷。後面光禿禿的田地上,露出了地瓜稞子。男人們揮舞著钁頭刨著,刨一團,彎腰抖擻一團,後面跟著婦女們,把成團的地瓜分開,地瓜一行,秧稞一行。天黑之前,再按家按戶,按人口多少,分成一堆堆的,自己往家運自己的。分地瓜的時候是地里最熱鬧的,你喊我叫,呼兒喚母,聲音傳遍周圍,偶爾鄰村的喊聲也會不斷傳來,伴著大喇叭上《東方紅》的樂曲,之後便是《一條大河波浪寬》,優美的旋律和郭蘭英寬廣的音域,清純的嗓音把一條大河唱得寬廣無限,唱得不由得讓人默默地隨著歌唱。

家家戶戶院子里擺滿了地瓜,晚上家家戶戶亮著燈,家家戶戶鏇切著地瓜干,滿村子嚓嚓哧哧的鏇切聲,先是男人們風風火火地切一陣子,女人們在燈下哄著孩子入睡,然後女人們再接替著干一會兒,最後在男人們的兩三次勸說之後,雙雙簡單地收拾一下停工休息。

第二天蒙蒙亮,各家各戶的屋頂上便傳來了人們往上遞送地瓜乾的聲音。於是家家戶戶吵嚷聲,高喊聲,地瓜乾子倒在屋頂上的滑擦擦的噗楞聲,狗叫聲,雞打鳴,孩子哭,豬拱圈的聲音傳來,還有大喇叭上的歌曲和新聞聯播。

到天明的時候,家家戶戶的屋頂上白花花的一片地瓜干。

也有的農戶會在地里旋切地瓜干,他們把旋切好的地瓜干,一片一片地擺在新種的小麥田裡,或者留出的閑地里,遠遠望去,那白花花的地瓜干鋪滿地,在黃燦燦的陽光下靜靜地平躺著,沐浴著陽光,浸潤著晨露,逐步變白,變干,捲起,像白色的瀲灧的水波,更像是黃泥灘上擺著的一個個魚。

大隊上的鐘聲響了,是男人們上晨工的時候了,男人們扛起鐵杴出門了,留下女人們收拾家裡,奶孩子餵雞餵豬做早飯。男人們回來後,女人們在家已經為丈夫和孩子做了一頓黃瑩瑩的飄著新收玉米香味的地瓜粥,蒸了一層噴香的新下的熟地瓜。看著男人吃著嚼著,哧溜哧溜地喝著,坐在自家的門檻上奶著孩子,女人們眉眼生風,脈脈含情。喇叭上先是胡寶林在說著相聲,然後是大小隊幹部下達上河修溝人員名單,男人聽到喊自己的名字,抬起頭看了看女人,女人打了個哆嗦,隨後抱緊了懷中的孩子。孩子仍然在懷中吃著奶水,咂咂有聲。

隊長的喊聲一落,郭蘭英的《一條大河波浪寬》和才旦卓瑪的《北京的金山上》便會飄了出來,那美好的旋律和嗓音也打動不起女人的情緒,女人一直悶著一句話也不說。

男人們在上河修溝臨走之前,挖好了盛地瓜的窨子,也就是地窖。直通通的窨子,圓圓的口,直徑約四五十公分左右,下到兩米多深,底部往兩邊各探進一個寬寬的洞,盛著晾曬好的麥茬地瓜,口上蓋著玉米秸子,這是農人們代代相傳的保存地瓜越冬的最佳也是最簡易的方法,隨時用,隨時可以上窨子里去取。

麥茬地瓜將是農戶們一冬天甚至持續到明春二月底的生活糧。臨走前幾天,男人們把比較順溜的沒有殘疤的地瓜,撿選出來,放到窨子里。女人們則熬上幾天幾夜為男人們趕製出棉襖棉褲,多做出幾雙棉鞋。

「小雪除白菜。」往往在這一天到來前後,是天氣有所變化的時候,小雪應時而來,男人幫著把從隊上分到的白菜運回家,晾晒晒上幾天後,挖好坑子池子,把白菜,紅蘿蔔,白蘿蔔,一起埋起來,上面埋上一層土,再蓋上玉米秸子,留待過年。

以後的幾天里,男人幾乎把所有需要儲存越冬的東西都儲存起來,只剩下部分女人力所能及的活。地瓜干裝在布袋裡,靠在牆角上,黃澄澄的玉米錘一個系一個,摞成垛,卡在庭院的樹杈上,一摞又一摞;成辮的大蒜掛在窗沿上,一條又一條;紅紅的辣椒串成串,吊在門旁,一串挨一串,花生掛在房樑上,大棗放在廚子頂上,被子摞在床頭上。

幾天後男人們便在全村人敲鑼打鼓的歡送下,女人們的目送下,孩子們的哭叫聲中,推著土車子,帶著鋪蓋,出村上河修溝去了。他們在外要待上半月到一月有餘才回來。

男人上河修溝的日子裡,女人們已經把地瓜干漩切完,晒乾,甚至裝進倉里,這時候家家戶戶的女人們有時候會聚在一起,閑啦著東家長李家短,東村的媳婦西村的娃,南街的艷事北街的婆媳,搓著麻線納鞋底,縫補著棉衣,還沒忘了搓玉米粒。

女人們省著玉米糧,平時煮了滿滿的一鍋地瓜,天天靠著地瓜過日子,偶爾做上幾個玉米麵餅子,作為調劑,讓孩子們解解饞。吃剩的熟地瓜一部分餵了豬鴨雞狗,大部分也被鉉切成了瓜干,曬在小屋頂上,待日後男人們喝酒時當酒肴。

那些當時刨下來有殘的,有疤的,較小的地瓜便被女人們洗好晾乾,早早地扔進大缸中,伴著紅蘿蔔,白蘿蔔,白菜幫,兌上一層厚厚的鹽,慢慢地腌製成了鹹菜,待明年春天青黃不接的時候當鹹菜吃,把咸地瓜蒸熟了,切成條,就著餅子吃,或者夾到餅中,那鹹菜,咸乎乎,面嘟嘟,鹹得牙齦發澀,發癢,嗓子發緊,這是男人們下酒的菜肴,送餅子下肚的佐料。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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